立春:风是春天的美德
这时的风仍觉冷硬,我一个人走出家门,来到老河滩。野草枯萎,只在靠近地皮的地方才能发现一抹隐隐的绿色,几可忽略。那时的我尚且不懂节气,只是无忧虑地在大地上奔跑,留下一个可有可无、矮矮的影子。
河里结着冰,我试探着踩上去,听见细微的炸裂声。我喜欢自然发出的声音,而在这个节气,鸟声也无,虫鸣也无,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从远处赶来。我试图从此岸走向彼岸,笨重的棉靴在冰面上一步一滑,炸裂声逐渐变得沉闷,好像河道发出的低吼。它在警告,或者以此种方式告诉我:不是所有看似平静的道路都是坦途。
这是立春,父亲在梅花消寒图上又重重点下一朵,然后念叨着“五九六九河边看柳”走向村后的牛屋。在南方,或许此时的梅朵已盛开,借一层薄薄的雪,在冷寒中散发出阵阵香气。父亲才不管这些,那些虚无的梅花对他来说仅仅代表虚无的时间,每点染一朵时间就向前迈进一步,他在人世的苦難也便缩短一截。
节气是一种人为的划分,“四时生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当然不说,生在大地上的人们需要寻找一种依靠,以便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心有所依。所谓节气,大多是农耕时代的经验,始于先秦,初定于西汉,节气的数目、称谓、次序已初具雏形。在漫长的农耕时代,人们以天文审度气象,以物候界定气候。按照物候的变迁,耕耘稼穑,存养行止。
立春发生有时在春节之前,这时就显得热闹隆重了许多。远行人归来,站在堤岸上的孩子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顶着风向村庄走来,近一些,再近一些,这才揉揉疲累的眼睛,一溜烟沿着河堤跑回家去,“娘,娘,俺爹回来了!”“嗯,回来了就好。”这时的妇人尽管内心欢喜,还是没抬脸直腰。只说,“毛楞楞,也不知道帮你爹拎拎东西。”那孩子就又一头折返进风中。
有时发生在春节之后,不过往往差不了几天,年前嫁出去的大姑娘年后成了花枝招展的小媳妇,舍不得离开娘家,说要看完鞭春牛再回。
严格来说,立春才是一个更为重要的节日。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是说从这一天开始,冬天成了强弩之末,接下来的日子,人们要为春耕生产而做准备。牛是农耕的代表,一头形而上的春牛是用泥巴塑成的,几天前探花爷就开始扎春牛的龙骨,往里面放花生糖块、小春牛。我们村说立春不叫立春,叫打春,一个打字多少有点儿狠劲,五色纸糊成的春鞭扬起,在风中抽打;探花爷在喊:“一鞭曰风调雨顺,二鞭曰国泰民安,三鞭曰天子万岁春。”不知从何朝代流传下来的鞭牛曲,一经探花爷沧桑跌宕的嗓音喊出就有了气势。仿佛那春正驾驭一匹奔跑的骏马赶来,仿佛有一万头耕牛奔跑在田野,仿佛眼前的日子就甜了暖了,驱赶走那些无边的苦难……
开封府里的春牛,应该与我们村的大同小异,只是作为京都之地,更有了流程上的严谨性。《东京梦华录》中说:立春前一天,开封府需进献一头春牛到皇宫,以备在第二天进行鞭春活动。这时的鞭春牛是表示劝耕的意思,红绿彩绸挂好,五彩春鞭打在宽阔的牛背上,府前两边的大街上传来阵阵喝彩声。读至此,我却心中隐隐作痛,一头耕牛的驯化在大地上延续了千百年,从莽苍的原野上走来,再也不曾返回自由的土地。从此后,它的命运将与村庄里的亲人紧紧拴系在一起,牛缰、牛轭、牛鼻环,组构成一条役使的锁链,重返时间现场。
春从哪个方向来?我在冰块炸裂的瞬间似有所悟。天还冷着,记忆里的春天桃红柳绿着在村庄醒来;而眼前的苍莽在延续,枯萎的野草,在风中招摇的芦花,看不到一丝生机。或许这才是生命的真相,当一个人立于无边的旷野,冷风吹,寒意冲撞胸膛,思维才会渐渐清晰。无论身在何处,生命的春天终将到来。
咬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表达,《四月民令》云:“凡立春日食生菜,不过多取迎新之意而已;及进浆粥,已导和气。”是说从立春开始,天气下降,地气上升,让闭塞成冬的天地之气重新开始交流沟通,所谓和气。去年秋天收下的萝卜存放在地窖里,母亲点燃一盏油灯,在我腰间拴上一根绳,取了出来。萝卜的味儿不太好,清甜掩饰不住一股辛辣。有人解释为“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好像吃了一根立春萝卜将来就能成为将军。我断断不会如此断章取义,一根萝卜长在天地间,上通天,下通地,中间是我们居住一生的村庄,如此天生地养的萝卜自然有了通和之功。《本草纲目》有解:“莱菔子之功,长于利气。”朱震亨则说:“莱菔子治痰,有推墙倒壁之功。”更将萝卜化为一股真气,所行之处,推墙倒壁。
风似乎缓和了一些,我从鞭春牛的现场回家,怀揣一只小小的春牛交给母亲,这是我春天的第一次收获。那些炸裂的冰块很快就会散开,在春风的暖意中解冻冰冷的面孔,而后用波光粼粼的微笑面对天空。鱼陟负冰,我仿佛看见一尾鱼从漫长的冬梦中醒来,尾巴一摇,驮着最后一块薄冰游向远方。
风向很快就会转换,从北风的冷硬渐变为东风的柔和。风是春天的美德,这寓意多少让人惊喜,丝丝缕缕,推开封固一冬的门窗,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婴孩滋出一条长长的水线,笑意中带着暖意。蜇虫始振,苏醒的不只是眼睛,还有透明的翅膀,过不了多少时日,将会驭着一股暖暖的风飞升在村庄上空,田野上空。
惊蛰:虫儿飞
捉虫子要在黄昏,这时我们已经换上母亲做的小夹袄,花色当然各异,无非是用哥哥姐姐不穿的旧衣改装而成。在乡下,一个孩子的穿着没那么讲究,暖就好,可身就好;隔着墙头唤:青麦,要不要去老河滩上捉铜克郎。墙那边就清脆脆地答:等我。就好。
黄昏的老河滩实在宽阔,河滩上的麦子青青展展,像一条漫无边际的绿色魔毯,村庄在上面,生灵在上面,那些高高矮矮、生出嫩黄芽尖的树在上面,爹和娘都在上面。是不是刮起一阵风,那魔毯就会飞起,向着春天的深处,向着没有苦难的光阴深处。
铜克郎又叫瞎碰子,好像生下来就眼神不好,春夜的灯光下,常听见嗡嗡的声音传来,一次次碰在薄薄的窗户纸上,锲而不舍。其实有些事情后来才知道,人吧,小时候多数是活在梦里,那梦轻轻浅浅,一束光会以为来自天堂,一阵风会以为醒来在伊甸园。原本梦幻的事物落到现实层面,才觉得面目可憎。
铜克郎的幼虫叫蛴螬,属于金龟子的一种,学名好听:黄褐丽金龟。外翅坚硬,内翅柔软,折叠于前者之下。有一年,在老河滩上种了几分落花生,到了秋收时节,带着刚会行走的儿子收花生,拔下花生秧,只见一头头蠕动的、肥胖的白色虫子。我在一边哀叹,儿子却在不亦乐乎收小虫,聚拢在一起,像一个虫界的巨婴家族。
这是惊蛰,桃始华,虽落在杏花开过之后,但热情毫不逊色,河堤上,六奶家的院门口,一路热热烈烈,极尽坦荡的生命。仓庚鸣,是两只黄鹂鸣翠柳里的仓庚,以古朴的面容点染出村庄的水墨画图。三候鹰化为鸠,却是先民的误解,惊蛰前后,御风飞翔的苍鹰开始躲在隐蔽的地方繁育后代;而原本消失一个冬天的斑鸠开始呼唤求偶,如此,就造成了千古假象,仿佛一只身体硕大的苍鹰一缩身,变化为鸠。
这时的雷神正在赶来的路上,或许路途遥远——在黄河中下游流域,大多等到姹紫嫣红的谷雨时节才能迎来第一声惊雷。所以先民的包容略见一斑,二十四節气起源于黄河流域,而描述的内容却不仅限于此;惊蛰始雷,所对应的南方已是九九艳阳天,“红杏花深,菖蒲浅芽,春畴渐暖年华”,一语道破时间的天机。
我们不管,虫儿飞,夕阳落在树杈上,田野上弥漫着麦苗的清甜。一只虫儿的蛰醒需要时间的酝酿,这一天从立春那天已经开始。它似乎听见体内的河流苏醒,似乎听见一阵风穿过月光下的窗棂,苏醒在老屋的某个角落。一只睡眼惺忪的小虫有时是慵懒的,就像小时候的我们,听见娘的脚步声,知道天亮了,打个滚又沉沉睡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的起始很简单,肋间生出一双透明的翅膀,远方是明媚的天空,身下是花开春暖的老河滩。没有束缚,只是轻轻一踩就飞翔在白云之上,没有惶惑,飞得远一些,再远一些,便会抵达一座神秘的快乐城堡。在那里没有饥饿与寒冷,也没有爹娘无边的叹息——只是小腹一热,在嗔怪声中醒来,已经在床上画了地图。
我想,虫儿是否也会做一个如此啼笑皆非的梦,睡过了立春,睡过了雨水,终于在一声隐隐的雷鸣中惊醒。这梦啊,不短不长,刚好让一只虫子的婴孩长大成人,刚好坚硬了一双在村庄上空飞翔的翅膀。
二十四节气是极具中国化的记时方式,单从名字上来说就渗透着一股古老的东方气息,两个字,简洁,平和,只做时间的清晰刻度,不擅自篡改自然大地的秩序与律法。所以,当你听见一个叫立春或者小满的名字,不用怀疑,一定来自光阴深处的某座村落。举手投足间,皆有草木的羞涩与大地的从容。而惊蛰二字却非原始名目,原为启蛰,有开启、蛰醒之意,为了避开汉景帝刘启的名讳,被改为惊蛰。这是一桩节气的公案,过了许多年,那位显赫一时的君主早已化作尘烟,而节气从未改变永恒的方向。
土地是村庄里的小神,居住在村东的池塘边过着平寂清简的生活。二月二,是土地的诞辰之日,这一天,村庄里的妇女会做一种圆圆的饼食,上面印有瓜果和麦穗形状的花纹,是为祈祷土地公公让村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们不懂,青麦松开娘的手和我站在一旁,缭绕的青烟幻化出树的形状,人的形状,我想,那里面一定有土地的灵魂,在虔诚的拜祭中安详而平和。土地待我们不薄,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养育了世间万物。土地静默,在节气的流转中从不哀叹。雷声隐隐,惊醒了蛰伏的虫儿,也惊醒了草木,那些在村庄生长多年的草木,早已有了朴素的灵魂,根,越扎越深,在接近地心的过程中贯通了与村庄之间汩汩的血脉。饥馑时,泥土疼痛,村庄疼痛,草木也疼痛,一片片枯黄的叶子飘落,诉说般跌落大地;富足时,擎出蓬勃的绿,风吹过,一如欢歌。
夜幕降临,天边似有明灭的星辰,这时的青麦在老河滩上更为欢畅。她举起手中的小瓶,虫儿在黄昏的光影中爬来爬去。“天上的星星亮了,虫儿的家在哪里?”似有隐隐的悲伤划过。有些事情一生不会遗忘,就如一个人走过的路,在哪里遇见,并牵手走过;在何处别离,转身已是苍茫暮色。
整个初冬的下午我都在循环播放《虫儿飞》:“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清纯的童声中隐含一层浅浅的忧伤。童年已经远去,记忆却依旧清晰。青麦拧开瓶盖,将虫儿放飞。或许,在遥远的异地他乡,那些小小的自由的灵魂也会像我一样在梦中如期而至,在夜幕下、灯光中缓缓飞舞。
谷雨:召平瓜地接吾庐
我需要再一次返回村庄,以少年的名义,谷雨的名义。少年是一个美好的词语,在漫长的一生中有着瓷器的光芒,每个人都在寻找,时间杂沓而过,匆匆的脚步声像飘飞的落叶,有的飞向远方,有的飞向不算遥远的过去。
这是谷雨节气,雨生百谷,故曰谷雨。大地上的草木已经渐次醒来,就连我家门前的那株老枣树,皴裂的树皮上也萌发出婴孩眼神般清澈的嫩芽。在学校,那首古老的诗歌已经背得烂熟,“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二皮淘气,新来的梅子老师粉笔刷的一声砸了过来,说,二皮,你刚才念的什么?二皮摇头晃脑念: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教室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梅子老师脸上飞起红晕,一跺脚,去找校长告状。
离学校不远,有一片老场,麦秸垛一个连着一个,麦草有着旧时光的暗黄。过不了多久,这些暗黄的麦秸垛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轧的麦秸,刀刃般折射明亮的日光。
脱去了束缚的棉衣,每个人都像从森林里钻出来的野猴子,哧溜一声爬上一株大桑树。桑树上有鹧鸪的鸟巢,咕咕,咕咕,树枝摇晃,也舍不得飞走。二皮上去查看,厚厚的麦草里有几只鸟蛋。我们不惦记鸟蛋,桑葚才是可口的美味。这是一株结白色桑葚的桑树,过了许多年,走了很多地方,再没有见过这样一类树种,有时我想,记忆中所有的物事大概都是前世安排好了,只能遇见一次;再想起,早已化作往日烟云。
你可以想象这样的画面,一株粗大的桑树上结满白色的桑葚,莹润,饱满,像一颗颗通灵宝玉。柔韧的枝条上爬满孩子的笑声,有的躺卧在树杈上,吃饱了小憩;有的爬上最高的枝头,指着一座破旧的院落——那就是我家;有的在低矮处倒挂金钩,以此吸引小女孩儿的渴求、热烈的目光——树根哥,求你,帮我摇那根桑葚最稠密的枝条。光影斑驳,那些一哄而散的孩子如今都去向何方,老桑树寂寞,终于在某天被一场风暴连根拔起,一个村庄都听见轰然倒下的声音。
田野里的麦子已经停止拔节,在由春而夏的季节转换中终于停下脚步。在接下来的日子,抽穗,开花,灌浆,完成生命的又一个轮回。这时候太需要一场雨了,龟裂的泥土露出麦子纤细的根须。却无端飘起一场浩荡的“雪”,柳絮,杨花,在朗日的照耀下成熟,脱离母体。钻进木根爷家山羊的鼻孔里,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眼神中充满质疑——明明是春天了呀,哪来的一场雪。沾染在姑娘的睫毛上,揉了揉眼睛,却冷不防自行车撞上了前面的行人,刚要说声对不起,才发现是去年冬天刚刚介绍的男朋友,羞红了脸,任由那青年喊,急匆匆骑着车子离去。
清明停雪,谷雨停霜,这时的霜雪已经变幻为氤氲的地气。走在黄昏的暮色中,麦子上空像一层低矮的云层。蛰伏的虫儿们遵循早睡晚起的习惯,尚不能适应早晚较大的温差。古时对雨的称谓,不像现在小雨、中雨、大雨、暴雨的说法,简单粗暴,古人多有浪漫主义情怀,按照节气对应,以情感作为依托,将雨分为喜雨、德雨、及时雨、淫雨、孽雨,好像雨也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家族里的兄弟性格各不相同,有的温顺如君子,有的狂躁似暴君。
下在谷雨的雨多为君子,龟裂的地皮像干咳的嘴唇在等待,雷神敲响鼓槌,风神震荡云层,雨神步态若有儒风,款款而至。
下雨了,一候萍始生,村东的池塘里漂浮着几朵小小的绿,那绿摇荡着,过不了多少日子就布满了水面,涉水的八脚蜘蛛停在上面休憩,出来舒活筋骨的青蛙从松尾芭蕉的俳句里一跃跳进池塘中,燕子低飞,在雨中寻觅捕捉扇动翅膀的小虫。
下雨了,老槐树上的鹧鸪慌忙从田野上归来,张开翅膀护住刚刚破壳的儿女,风大雨大都不怕,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家。
下雨了,老桑树上的玉样桑葚从树间跌落,顽皮的孩子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童年结束,有些光影适合在以后的光阴里重温,雨滴落下瓦当,敲响的是一曲童年恋歌。戴胜还在麦秸垛上寻寻觅觅,也许吃够了桑葚,找几粒陈年的麦子打打牙祭。
我喜欢在雨中行走,走过长长的田埂,将一片青碧的梧桐樹叶顶在头顶,雨滴敲打树叶,像是时间的指针,更像催促成长的脚步声声。家在烟雨深处,寂寞的青石小桥坐落在往日与今日的时空之间,家与田野,田野与家,也许过完此生我的身影都将在此间徘徊。
家还是熟悉的家园,院落还是曾经的院落,门框上的春联斑驳,春满人间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安。恍兮惚兮,一转眼就到了春天的尾巴上。这些美好的字眼,一笔一画间充盈着祝福与祈愿,所以以谷雨为节,来纪念造字的仓颉就显得那么自然。
我想,那结绳记事的原是母亲,春天伊始,花儿何时开放,何日开始在老河滩放牧牛羊,借了谁家米谁家面,待收了麦子好如数归还,儿女的生日,先祖的忌辰,都结结绾绾,记事在一根根细细的草绳上。这让作为儿子的仓颉看在眼里,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代替草绳以记录事件与时间。飞鸟在天空飞过,一场春雨葱茏而至,打开了仓颉的思维。鸟兽足迹的印痕,日月风云的形象,就这样一笔笔勾勒出来,山川与沟壑,大地与天空,谷物与神灵,就化成一个个可以自由组合的字符,让我们得以有了更好的方式记录下此生,记录下时间长河中的点点滴滴。
就不愿走了,墙外的苦楝花开得正好,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召平瓜地接吾庐,谷雨干时手自锄。昨日春风欺不在,就床吹落读残书。”这是曹邺的《老圃堂》,淡笔素描,一片青青的瓜田在草堂边上,谷雨节气需要自己亲手以锄松土。昨天的风啊趁我不在,就把我的书吹到地上偷偷翻看了几页。
这里的召平瓜有来历。典出《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召平是秦国时候的东陵侯,秦灭亡之后再不做当官的打算,隐居在长安城东,每日里侍弄瓜田,亦称为东陵瓜。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开垦一片属于自己的瓜田,从少年到盛年,借用谷雨作为一生的支点。旁边是一座简陋的房屋,床头是一卷尚未读完的旧书,活着的生命和春天一起结束。
分类:散文随笔 作者:宋长征 期刊:《啄木鸟》2018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