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论处在什么情况下,保持纯净的心将是幸福而神圣的,即使在偌大纷杂的世界,渺小的纯净都有保留的价值。因为,世界最无法抗拒的是——纯净与善良……
1友谊是一笔财富
庙生是个乞丐。他的身体严重畸形,没有腿,一对胳膊也瘦细得像竹篾似的。他就靠这竹篾似的双手扒着地,牵引屁股下面带轮子的木板“坐骑”,穿街过巷,乞讨为生。
乞丐也是有地盘的,“游乞不如坐丐”,说的就是地盘的重要性。庙生14岁的时候,已在城里乞讨了两年,还是没有自己的地盘,所以,常常受同行的欺负。
这一天,庙生爬到市文化广场,几个路人瞧他可怜,扔给他几枚硬币,他还没来得及将那几枚硬币从铝盆里捡起来,一个流浪汉走了过来,将铝盆里的钱全倒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对着庙生吼起来:“滚!这是我的地盘!”庙生碰到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平时,他碰到这样的情况,都是乖乖地离开,但今天,他没挪窝。他的心里很不平,这个流浪汉四肢健全,完全可以自食其力,凭什么来抢乞丐的饭碗,还占着能容纳几万人的文化广场做地盘?这些话庙生当然不敢说,他只是赖着不走。
见他不走,又过来一个同样是健全人的流浪汉,这两个流浪汉开始骂他,轰他走,其中一个还动手打了他。就在这时,有人叫了起来:“不能打他!”
叫喊的是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白胖白胖的,很可爱。
小女孩“吧嗒吧嗒”地跑过来,张开小手护着庙生,对两个流浪汉说:“你们不能打他,我们老师说了,不能欺负没腿的人!”
两个流浪汉当然没有理睬小女孩,还是动手打庙生。
小女孩急得哭了,叫着:“你们不能欺负没腿的哥哥!”她转过身来将庙生抱住了,哇哇大叫起来:“妈妈!妈妈,快来呀!”
女孩这一叫,远处有妇女应了声,往这边跑过来,两个流浪汉吓得住了手,悻悻地离开了。
小女孩这才用双手捧着庙生的脸,稚气地问他:“他们打你,你觉得痛吗?”
女孩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一边问一边抽泣,一颤一颤的,泪珠就跟着往下掉。
庙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从小到大,没人为他哭过,这小女孩,是第一个。看着女孩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眼睛,他也流泪了。
小女孩慌了:“痛是不是?我帮你摸摸。”小女孩真的伸手来摸庙生的睑,那小手那么柔软和光滑。就在这时,女孩的妈妈跑了过来,一把将女孩的手从庙生的脸上拉开,啧啧地直叫:“哎哟,脏死了,你没看到他身上有多脏吗?”妈妈赶紧掏出卫生纸来擦女孩的手,女孩可不管这些,跟妈妈说:“他们打这没腿的哥哥了,哥哥好可怜。”
“是的,是的。”妈妈不耐烦地应着,拉起女孩就走。女孩被动地跟着妈妈走,还扭过头来冲庙生喊:“没腿的哥哥,别怕他们。我明天还来看你。”
庙生喉头哽咽,郑重地点头。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许诺,明天来看他,他觉得自己像个人了。所以,当天晚上,他虽然还是被流浪汉赶出了文化广场,但他没离开多远,在广场外面一个中转垃圾的黄色车斗旁停了下来。这里一天到晚臭烘烘的,没有同行会将这里作为地盘,所以庙生在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赶他走。
第二天,小女孩果然来看他了。她背着个小书包,去不远处的幼儿园上学,路过这里。她手里拿着根冰棍,伸长舌头舔着,望到他了,跑过来,叫他“没腿的哥哥”,跟他说话,还请他共吃一根冰棍。
庙生不敢吃。女孩问他:“为什么不吃?”
他红了脸:“我脏。”
“我不嫌你脏。童话书里说,没腿的哥哥都很善良,长大后会变成王子的。吃吧!”
庙生说:“不,我自己嫌。我从来没刷牙,会弄脏冰棍的。”
女孩将小小的手指伸到他嘴里,摸他的牙齿:“你的牙齿好黄,你为什么不刷牙?”
庙生没法回答了。他一出世就被父母遗弃在一个乡间破庙门口,是破庙里那个半路出家的和尚收养了他,但破庙的香火差,养个和尚都够呛,添人添口,和尚能让他一日三餐吃上东西就不错了,哪有钱给他买牙膏牙刷?到他12岁时,破庙拆了,半路出家的和尚还了俗,回儿子家养老去了,他没地方去,才出来当了乞丐。对于他这样的乞丐来说,能混饱肚子就是幸福,哪敢奢望刷牙之类的讲究事?
庙生没法回答,小女孩却自以为是地想到了答案:“你没有牙刷是不是?我明天把我的给你。吃吧,明天你刷牙了,就不脏了。”
与其说庙生想吃那根冰棍,不如说,他想享受这份不带歧视的平等的友谊,他最终还是吃了。哪知道小女孩的妈妈推着小货车出来做生意,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跑过来,揪住女儿,抡起巴掌,照着女儿的屁股上就打,一边打一边骂:“小盈!瞧你这点出息,跟个要饭的共吃一根冰棍,丢脸不丢脸?”
庙生吓得嘴里含着的一块冰棍溜出嘴来,掉在地上。
小盈的妈妈骂完小盈又来骂庙生:“你是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哄个不懂事的孩子,你难道就不害臊?你知道自己多脏吗,还敢与我女儿共吃东西?”妈妈像拎小鸡似的,将小盈拎走了,临走还警告小盈:“再也不能跟要饭的在一起玩,让我发现了,我打死你!”
庙生心灰得要命,他知道小盈今后不会和他玩了,难得有个人将他当人看,今后不会有了。他很难过。
但是,小盈第二天还是偷偷摸摸地来看他了,而且还真的给他带来了牙刷和牙膏,那牙刷很小,柄上画着一只小白兔,漂亮极了。庙生拿着小牙二刷去喷水池边刷牙,高兴得一整天都没合拢嘴。
从此之后,庙生在垃圾车斗旁安家了,虽然这里讨的钱少,但他哪儿都不去,他就认定这儿了,因为这里有个人叫他“没腿的哥哥”,實实在在地将他当着一个人了。他觉得他比任何乞丐都幸福都富有,因为,他拥有了别的乞丐无法拥有的东西,那就是小盈对他的友谊。
庙生和小盈的友谊,整整经历了十年,从小盈读幼儿园,到读小学、读初中,到……到小盈读高中时,小盈已经长成了好看的姑娘了,她对庙生的态度也有了些变化,她不再叫他“没腿的哥哥”了,见了他,只是“哎”的一声算是招呼。到后来,“哎”的次数都少了,很多时候,她从他面前经过时,总是急匆匆的,连看他一眼都顾不上。
庙生知道,读书是很累人的,小盈总在赶时间。
有一天,小盈和几个同学一起从他面前经过,走得很悠闲,小盈仍然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与小盈说话了,安在忍不住,就小声喊了小盈一声。小盈的同学都看向他这里,小盈还是头都没回。第二天,小盈一个人来找了他,说:“哎,今后有人的时候别叫我,同学们会笑话的。”
庙生怔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这一天他才知道,小盈有点嫌弃他了,但他不难过,小盈妈妈说得对,他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小盈对他,已算是不错的了。
2真正的财富时光
那天晚上,庙生正倚着垃圾车斗
睡觉,迷迷糊糊的,有一个人从文化广场那边跑过来,后面有好几个人在追,其中还有一个是警察。那个在前面逃的人,跑到车斗边时,顺手将一只黑色的包扔到了垃圾车斗里,然后径直向前逃走了。追的人中也没人注意到那人扔包的细节,都从庙生的身边一路追下去,谁也没停步。
庙生一下子就没有睡意了,那个人扔了个包在车斗里呢,包里有什么?有钱?还是有吃的?
庙生费了好大的劲够着那只包,拿过来拉开拉链,他的眼睛瞪得快爆出来,人都快呼吸不过来了:那满满的一包,全是百元大钞,有多少钱,他都没法估算了。
有这么一大包钱,他下半辈子不用愁了,庙生先是发愣,后来就忍不住咧开嘴笑,但是,笑着笑着,他笑不起来了。那个扔包的人要是回来找怎么办?他着起急来。看来。这里不能呆了,他赶紧将包藏在自己那捆破衣烂裳里,用手扒着地,离开了。
但去哪里呢?这么多钱随身带着可不安全,还有,那个人会不会找自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左思右想,他想到了小盈,只有让小盈帮自己保管这些钱,才是最安全的。小盈的家在三元巷,离这儿不远,这些庙生早就知道,但这十年来他一次都没去过三元巷,他怕小盈的妈妈。现在,他不能不去了。
进了三元巷,但他不知道小盈的家是哪一间,于是在巷口等着。这天是星期天,刚好小盈与几个伙伴一起看夜场电影回来,在巷口碰上了。
他激动地喊她:“小盈,小盈,我有个东西要……”小盈不理他,目不斜视地往巷子里走。有个伙伴问小盈:“你认识这个乞丐,他是你亲戚?”小盈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生气道:“是你家亲戚才差不多。”她站住了,冲庙生喊:“我不认识你,走开!”
庙生愣在那儿。他有些后悔,小盈早就说过,有人的时候不能叫她,他让小盈难堪了。等伙伴们走后,小盈皱着眉,只说了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乞讨呢,偏偏要守在我家附近?”
庙生终于知道,小盈厌烦他了,像所有的人一样。他只得离开了巷子,找了个远离路灯的花坛,装着趴在花坛里睡觉,其实是用他吃饭的不锈钢勺子,偷偷摸摸地挖花坛里的土。挖了两个小时,挖了一个坑,他将那只黑色皮包放进坑里,埋了起来。
第二天庙生的脖子像安了转轴,一会儿盯着那个花坛看,看有没有人去他埋包的地方,一会儿又向三元巷那个方向望,看小盈有没有来,但小盈始终没有出现,他不知道,小盈为了躲开他,已经绕道走了。
晚上,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来找庙生,那年轻人说:“我记得,前天晚上在垃圾车斗旁睡觉的就是你。我丢了个包在车斗里,你是不是拿了?”
庙生吓蒙了,不敢吱声。
那人开始搜他的身上,然后搜他身后那一大捆肮脏的破衣烂裳,自然什么都没有搜到,但瘦高个并不就此罢休,开始逼问庙生将包藏在哪了。庙生紧闭着嘴唇不吱声。他不可能说出来,没有谁能比他更加懂得钱的重要性了。一元钱就能填饱一次肚子,那么多钱,够他后半生花的,到什么时候动不了,讨不了钱,他可以靠那些钱活命。
他不吱声,瘦高个更加认定包是被他拿走的,开始动手打他。他咬着牙就是不吭气,心里说:只要你不打死我,那钱就是我的;你就是打死我,那钱还是我的。
瘦高个打了他很久,将他打得掉下“坐骑”,躺在地上。后来还是开垃圾车的司机来拉垃圾,看见了喝斥:“欺负一个要饭的,你还是人吗?”瘦高个这才逃走了。
吃尽了苦头的庙生浑身疼痛,他打算将那包钱从土里抠出来,带着钱逃走,但到了花坛边,他惊醒过来。他没有腿,但脑子并不坏。他知道瘦高个一定在盯着他,只要自己一拿出包,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庙生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果然接下来的好几个晚上瘦高个都来找庙生了,每一次来都拼命打他。他知道自己再不吭气是不行的,所以,只要瘦高个一打他,他就哭。庙生说:“我的东西都在这里,我真的没偷什么包。我只讨钱,从来不偷东西,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包是怎么回事。”
后来瘦高个也厌烦了。每天晚上都看到半夜时垃圾车来拉垃圾,瘦高个开始相信庙生的话。庙生如果真拿了那么多钱,不可能不逃走。也许,庙生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包放在垃圾车斗里被拉走了。他折磨了庙生五个晚上之后,不再来了。
一直过了三个月,平安无事。这一天,园丁突然来给花坛里的花木松土了。庙生一见,吓得脸都变了色,他那包钱,危险了。
庙生赶紧爬到他埋包的地方,抢在园丁的前面,躺进花坛里,将埋包的地方用身体压住了。园丁就在眼前,他不敢将包从土里抠出来,他只能装着睡觉,躺在上面。园丁用脚尖轻轻碰碰他:“喂,挪个地方,我要松土了。”他装着没听见,园丁只得踢得重点儿。他知道装睡觉是蒙混不过去了,六神无主间,他看到了花坛的坎沿上放着一只纸碗,碗里还有一点人家吃剩的豆腐脑,他悄悄端起来,喝了满满一嘴,然后,装着被迫爬起来的样子,爬到园丁的脚边,将一嘴的豆腐脑全吐在园丁的脚上。
园丁跳到一边,拼命跺脚,骂:“要死,你往哪里吐哇?”园丁恶心得龇牙咧嘴,跑到浇花用的水龙头那儿洗脚去了。庙生赶紧将那只黑包从土里抠出来,裹进他那捆破衣烂裳里,悄悄地爬一边去了。
他从此开始过起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总担心有人发现了他的钱,会抢走。他越发不敢离开他生活了十年多的地方。去别的地方,会有同行误以为他在抢地盘,很有可能会搜他的积蓄,那样,那包钱就难保了。他只能呆在原地不挪窝,他还是希望小盈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帮他将钱保存起来,但是,他再也没见到小盈了。
两年后的七月,正是高考放榜之后的日子,一群学生嘻嘻哈哈地从他面前經过。庙生认得其中的好几位,他们是小盈的同学。有一个女孩子直叹气,说:“小盈真倒霉,偏偏高考的时候生了病。以她的成绩,要是参加高考,一定不会考得比我们差,一定也是好大学呢。”接着其他人也跟着叹气:“没听说这么小年龄得这种病的,真是倒霉。”
庙生一下子怔住了。小盈生病了?他壮起胆子,大声问那些孩子:“你们说什么?小盈得什么病了?”
刚才那女孩回过头来:“你是小盈的亲戚吧,你不知道吗,她得了癌症。”她叹一口气,走了。
癌症是什么病?别看庙生在城里生活了十多年,但他无知到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小盈,几乎没人和他聊过天。他从来没有电视看,也不识一个字。
当一个大婶来往垃圾车斗里倒垃圾时,庙生壮起胆子问了人家:“癌症是什么病?”
大婶大惊小怪的:“癌症是什么病?癌症就是人快要死了。”
庙生只觉眼前一黑,他险些从坐着的木板上滚下来。他,被吓蒙了。
3乞丐的义举
庙生第二次去了三元巷,这一次,他比哪次爬得都快。
他到三元巷时,碰上小盈的妈妈了。小盈的妈妈刚刚出门,推着自行
车,正要去医院为小盈送饭。庙生慌慌张张的,脱口就问:“小盈就快要死了,是不是?”
小盈的妈妈一下子便站住了,柳眉倒竖,牙关紧咬。她扔下自行车,冲上来照着庙生的嘴巴就是一巴掌,愤恨地骂:“你个要饭的也敢来咒我的女儿?呸!呸!老天爷,您只当这疯子在放屁!”
庙生吓傻了,他不知道小盈的妈妈为什么会发这样大的脾气,只得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谁说的?我女儿才不会死呢。就是卖血卖房子,我也会救好我的女儿!”小盈妈气得快要抓狂,推起自行车,走了。
庙生委屈啊!他哪会咒小盈死?他巴不得她好好的。庙生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他找到小盈的邻居,一位老奶奶,他可怜巴巴地央求:“奶奶,你就告诉我吧,小盈她、她到底怎么了?”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告诉了他:小盈已经住院快两个月了,为了治病,她家里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眼看就治不起了,但医生说,要治好小盈的病,起码得要十多万。小盈家哪有这么多钱呀,现在,小盈的妈妈正在委托中介卖家里的房子,给小盈治病,但一时之间还没人来买房,小盈家断了来路,医院快要给小盈停药了。
庙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三元巷,他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时不时地就将手伸到那捆破衣烂裳里,摸一下里面的皮包。那里面可有很多钱,他从来没敢拿出来数过。这些钱,要是给小盈治病,可能够了吧,但是,他真的有些舍不得。像他这样的人,钱真的就是他的命。那包钱就是他老来的依靠,那一包钱可以买一座山的馍馍了。
到傍晚的时候,庙生终于下了决心,爬着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他说:“我想弄个房间住一晚上,我有钱。”保安就像轰苍蝇:“去去去!我们这儿衣冠不整者一律不准入内,要饭的也想来住酒店,笑话!”
庙生被保安赶走了。他本来打算也住一夜酒店,看躺在床上睡觉是啥滋味,然后将剩下的钱全给小盈治病,但现在,他只能叹一口气了,去了医院。
庙生在医院门口守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看到小盈的妈妈从医院里出来。庙生喊她,她没搭理。庙生爬到她跟前,拽她的裤腿,小盈的妈妈瞪着他,有些生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小盈治病需要钱,我给她送钱来的。”他小声说。
“你?”小盈妈诧异地看着他,尔后叹了一口气。她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摇着头说:“难得你有这份心,我替小盈谢谢你了。你有几个钱?还是自己留着买馍吃吧。”小盈的妈妈仍然抬腿走了。
庙生急起来,他从那堆破衣烂裳里拽出了那只黑色的皮包,说:“我真的有好多钱。”小盈的妈妈只是瞥了那只包一眼,还是走了。庙生真急了,大起了胆子,拉开皮包的拉链,将包里的钱一股脑儿地往地上倒,一边倒一边喊:“你看,你看!我真的有好多钱!”
小盈的妈妈呆住了,进出医院的病人目光也全都直了,一扎一扎的,全是百元大钞啊!小盈的妈妈奔了回来,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钱往包里装,问庙生:“这些钱是哪来的?”
“你甭问了。反正我全给小盈治病,你看够不够?”
“够!够!”小盈的妈妈已经数过了,整整13扎,就是13万元啊!她眼里噙着泪:“孩子,好孩子。你让阿姨怎么说呢。我,我……你等着,我这就给小盈交钱去。”她提着那包钱奔进医院里去了。
庙生并没有等,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于是笑眯眯地离开了医院,往回爬。半道上,有两个人追了过来,一男一女。男的是市电视台的摄像师,女的则是市电视台的记者。他们接到线报,一名乞丐为一名重病的女学生捐款13万,这算得上爆炸性新闻,他们来采访庙生来了。
摄像师扛在肩上的摄像机就对着庙生,这让庙生很害怕,他没见过摄像机,吓得赶紧往前爬。摄像师可不放过他,绕到前面挡着他,还弯下身子将摄像机对准他的脸。庙生吓得快哭了。记者拿个话筒往他嘴前一摆,问他:“你为什么给小盈捐那么多钱?”
那话筒像保安腰上别的电棍,庙生见过,他吓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自己偷拿了人家一包钱,现在自己当着那么多人面将钱拿出来了,这事不就被揭发了吗?人家终于拿着电棍找自己算账来了。庙生几乎带着哭腔说:“不就是那包钱吗?我、我都拿给人家看病还不行吗?”
记者更来兴趣了:“‘不就是那包钱吗?听你这口气,对那包钱满不在乎似的,你是不是还有很多的钱?”
“没、没。”庙生只顾躲着人家快要“电”到他嘴巴的“电棍”。
“这些钱是哪来的?”记者终于问到重点了。
庙生结结巴巴,胆战心惊:“你都、都知道了还问?当、当然不是我的。”
“我当然知道。这些钱都是你当乞丐这么多年讨来的。你一个乞丐,却拿出这么多钱来救一个女学生,是什么让你有这样高贵的品质和善良的,行动?”
庙生一直躲着话筒,而女记者一直将话筒往他嘴边凑,他终于往后仰着仰着便翻了。摄像师赶紧关了摄像机,和记者一起将庙生抉到了他代步的木板上。趁这工夫,庙生赶紧往前爬,他要躲开他们。
4人怕出名猪怕壮
庙生不知道,当他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包钱哗哗地倒在地上,从那一刻起,他想不出名都难了。
市电视台当天晚上就播放了对他的采访。文化广场的中心有个超大的电视屏幕,庙生一直生活在文化广场的外面,他当然看不到电视上的自己,但是,在广场上乞讨的流浪汉们都看到了,那两个揍过庙生的流浪汉,很快就认出了屏幕上的人是谁。
当天半夜的時候,那两个流浪汉就摸过来了。他俩首先将庙生那一捆破衣烂裳抖开了,一寸一寸地捻,看哪里藏有钱,但是,一分钱也没找到。然后,他们开始搜庙生的身,他俩在庙生贴身的口袋里还真搜到钱了,一共72块5毛,那是庙生乞讨十多年攒下的。那两个人将这72块5毛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但是,他们并不就此满足,他们开始逼问庙生,大笔的钱藏在哪。一个流浪汉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个流浪汉开始左右开弓拼命打他的脸,打一下问一句,两个人一直打庙生,将庙生的脸打术了,打红了,打肿了,还不罢手。好在这时有人大踏步地往这边来了,这两个流浪汉才不得不撇下他,悻悻地离开。
来人一直走到庙生面前,才停下来。庙生只看了来人一眼,就吓得差点岔了气。这人他认得,瘦瘦高高的个儿,就是将装钱的皮包扔进垃圾车斗里、后来又来折磨了他五个晚上逼问钱包下落的那个人。
瘦高个来到庙生面前,二话没说,一脚就将庙生踢翻在地,尔后,脚重重地踩在庙生的胸口,恶狠狠地问:“你不是说没拿我的皮包吗?你他妈的拿了老子的钱,却去做人情送给别人?你是不想活了!”瘦高个比那两个流浪汉可残忍得多,他蹲下来,一手捂住庙生的嘴,让庙生不能出声呼救,另一只手就拼命地揍庙
生。庙生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快断了,痛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直到这时,瘦高个才松开捂他嘴的手,他掏出了刀子,在庙生的眼前晃着:“你只是个乞丐,老子弄死你,扔在这车斗里,也没人会将你的死当回事,你信不信?”
庙生相信。除了小盈,不会有人将他的生死当回事的。他只得央求:“你饶了我吧。我将你的钱拿去是救人命,也算是做好事,看在做好事的份上……”
“狗屁!”瘦高个一巴掌掴在庙生的脸上,“老子才不做好事!说吧,那13万,你怎么还我?”
庙生结结巴巴地说:“我还不了,钱我全给小盈了。”
“你去要回来!”
庙生哭丧着脸:“我要是将钱要回来,小盈会死的。”
瘦高个的脸比锅底还黑,他将刀伸过来,阴沉沉地问:“你是去将钱拿回来,还是打算用你自己的命来还老子的13万,你现在就给老子选择!”
庙生吓得直哆嗦,可怜巴巴地说:“钱我真的拿不回来了,都给小盈交医药费了。要不,我给你磕头,行吗?求求你,饶了我。”
这招是当年抚养他的那个和尚教的。14年前,和尚将他领到这个城市,临走时跟他说了:“你没有腿,一双手也是废的,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磕个头认个错,人家就会放了你。总好过挨打受苦。”
瘦高个气得一巴掌打在庙生脸上,打得庙生耳朵里嗡嗡的,瘦高个冷笑起来:“磕头?磕头就想抵你的命?抵我那13万?”接着,他阴森森地冷笑起来:“好吧,你既然愿意磕就磕吧,先给老子磕130个,等于是一千块钱买你磕一个头呢,磕完了咱俩再算总账。”
庙生只得磕了,“咚咚咚”地磕在水泥地面上。瘦高个还嫌他磕得不够重,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地上撞。水泥地面坚硬无比,庙生被撞得眼冒金星,额头很快就破了,但瘦高个并不放过他,仍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地面撞,一下比一下重……
好在这时好几个人悄悄地靠拢过来,庙生没注意,瘦高个正在疯狂地折磨庙生,也没注意。当庙生磕到61下时,突然有人发一声喊:“拿下!”就见悄悄靠拢过来的几个人猛地扑了上来,将瘦高个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夺下了他手里的刀。
一个妇女这时才跑了过来,将磕得头昏眼花的庙生从地上抱了起来。这妇女,是小盈的妈妈。原来,小盈的妈妈在医院里交完钱出来找庙生时,庙生已经走了。晚上,等小盈睡着之后,她赶到这儿来本想道谢,可到附近时,刚好目睹了瘦高个对庙生惨无人道的折磨。她不敢上前,只能躲在睹处偷偷打了110报警,警察这才赶来了。
警察将瘦高个带走了,也请庙生和小盈的妈妈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
审讯完瘦高个,警察们一个个眉开眼笑,他们告诉庙生,那瘦高个是个毒贩,两年前他们就在抓他,但被他逃脱了,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两年后的今天,因为庙生,警察们却误打误撞将这个毒贩逮个正着。
所长说完事情的原委,笑眯眯地拿出一扎钱,分成两半,分别推到了庙生和小盈妈的面前:“是你俩帮我们逮住了被通缉的毒贩,按照规定,这1万元的奖励是给你们的,你们每人5000元吧。”
“给我的?”看着面前的5000元钱,庙生直咽口水,但他扭捏起来,“是阿姨报的警,这钱应该给阿姨。”
小盈妈也推让起来,说要是毒贩不打庙生,她也没法报警抓毒贩,这钱是庙生应得的。
两个人推让间,所长发话了:“没有人报警,我们抓不了毒贩不说,你还有可能被毒贩打死,所以报警的人应该得到奖励,但话说回来,要不是毒贩来找你要那13万,人家就是想报警也报不了啊,还是因为你引出了毒贩。依我看,你们每人5000元奖励,正合适。”
所长发了话,庙生哪里还推让,一把抓起面前的5000元钱,就在手里摩挲起来。5000元啊,这是真正属于他的钱,他真的有钱了!
看着庙生小心翼翼地将那扎钱揣进口袋,所长的表情这才严肃起来,他话锋一转,问庙生:“你该得的奖励得了,那么,你该交出来的钱也应该交出来了,毒贩的那13万元赃款呢?”
庙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那钱、那钱我给小盈治病了。”
“不!你没有处置那13万元钱的权力,那是赃款,必须上交!”
这一下,不但庙生慌了,连小盈妈也慌了,没有那笔钱,小盈就治不了病啊!庙生抖抖索索地将刚装进去还没焐热的那5000元钱又掏了出来,紧张地推到所长的面前,说:“那——这5000元钱我不要了。”听庙生这么说,小盈妈也赶紧将自己手中的5000元钱递了回来,央求道:“我闺女指着那笔钱救命呢,你们别……”
看着两个人的表现,所长直苦笑,无奈地摇起了头:“一码归一码,奖励是奖励,赃款是赃款。赃款必须上交,否则,你们就是非法占有,是违法的啊!”
所长给两个人讲起了法律,讲起了道理。这些道理,庙生怎么都弄不懂,但小盈妈懂。在所长的耐心劝说下,她终于同意去医院将那笔钱取回来,交给派出所。
小盈妈走了,但庙生赖着没走,他就那样僵直地坐在木板上,猛地就弯下腰来,给所长磕起了头。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所长一跳,所长赶忙跑上前,一把搀住了他:“你这是干什么?”
庙生结结巴巴的:“你就行行好吧,别收回那些钱。要是没有那些钱,小盈会死的。”,
所长无奈地摇头:“我也没有这样的权力,这是法律。”他想了想,问庙生:“你与小盈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要这样帮她?”
庙生脱口而出:“因为——小盈为我流过泪,只有她为我流过泪;还有,她叫我没腿的哥哥,她对我好。”说到这里,庙生又要弯腰磕头,被所长一把拽住了。廟生可怜巴巴地说:“你就让我磕吧,只要你不收回那些钱,你让我磕多少个头都可以,一百个,一千个。”
面对面前这个浑身脏兮兮的残疾人,所长的表情凝重起来,说:“你一个乞丐,捡到那么一笔巨款,自己一分钱都舍不得花,却全部拿出来救人了,我们现在逼着你交出那笔钱,确实不近人情,但法律就是法律,我们也没办法。你一个乞丐能做到这样,我、我们……”
他猛地站了起来,开始掏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千多元钱,放在办公桌上,郑重地说:“庙生同志,放心吧,小盈治病的事,你就交给我,我来给她筹款。我这点钱,算是捐给小盈的。”望着那薄薄的一千多元钱,再想到自己交给小盈妈的那满满一包钱,庙生怯生生地说:“这、这么点,哪够啊?”
“不,还有我。”“有我。”在场的警察纷纷掏起了腰包。
庙生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他拿起刚刚奖励给他的5000元钱,也往办公桌上送,才到办公桌跟前,被所长伸手挡住了,所长说:“你,每一分钱都不容易,你就别捐了,有我们呢。我可以在公安系统发起一次捐款,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我们会筹够小盈的医疗费用的。”
庙生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钱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
将钱往桌上送,所长劝说道:“给自个儿留点吧,你,还要生活。”
庙生迟疑了一下,给自己留了一半,将另一半放在了桌上,想一想,又往桌上添了一千元,又想一想,咬咬牙,又往桌上添了500元。所长抓住了庙生枯竹似的手,看着他手上仅剩的一千元钱,说:“庙生同志,你让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啊,这一点钱,你自己留着吧。”说着话,所长掏出钱包,将钱包里仅剩的200元全掏了出来。其他警察见状,也纷纷第二次掏起了口袋。
这一天,派出所里的警察几乎都掏空了自己的口袋。望着桌上的钱越堆越高,庙生笑了。
5终点也是起点
庙生又继续过起了他的乞讨生活。有些事,是他后来才知道的:继那一天派出所发动捐款之后,整个市公安局发起了为小盈捐款的活动,整个括动,为小盈募集了10多万元,小盈终于可以动手术了。
但庙生的“坐丐”生活结束了,他不得不做了“游乞”。生活了十多年的垃圾车斗那儿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害怕那两个流浪汉。他开始四处流浪,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立即引起人们的注意,他真的成为名人了。
媒体的力量真的太巨大了,电视台播出他的事迹之后,人们都认得这个没腿的乞丐了,而且,公安系统发动为小盈捐款時,他又捐了4000元钱的事再度曝光。报纸、网络开始跟风炒作,将他说成了拥有百万财富的富翁乞丐。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的生活,那些撰文的记者,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觉得,一个人不会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捐给别人治病,更何况是一个乞丐,所以,庙生如果没有一百万,是断不会捐给小盈13万的,更何况,他还有第二次捐款。
一时间,乞讨也能成为百万富翁的文章满天飞,老百姓都咋舌了:原来,乞丐并不可怜,我们还不如一个乞丐富,我们的同情心太泛滥了……
庙生成了名人,到哪都有人认得他,但是,再也没人扔给他一分钱了。见了他,人们的第一句话往往是:“哟,这就是那个最有钱的乞丐吗?真成功啊,装得多可怜。”
当“富翁乞丐”被炒作成新闻、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公安局不得不出面辟谣了,说庙生捐出的13万是捡来的赃款,不是乞讨来的,已经被公安局收回,但几乎没几个人相信这种说法,一个乞丐捡到了13万,他还不好好享受一下这笔钱,会一分不留地捐给一个病人,你信吗?
记者更会来事,他们不知怎么的采访到了那个酒店的保安,酒店的保安证明,庙生曾想到他们酒店开房。住没住成保安没说,但记者的文章标题成了《富翁乞丐的生活:白天乞讨博同情,晚上出入高级酒店》。
庙生再也讨不到钱,好在他怀里还揣了一千块钱,那是派出所奖励给他的,捐款时他留下了一千元,他饿不死,但半个月之后,一个人找到他了。庙生记性好,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那是养他的那个和尚的儿子。和尚的儿子满头是汗,说:“找你真不容易呀,我来城里找了三天了。”
“找我?”庙生有点意外,但还是问:“师父他好吗?”他一向叫养他的和尚师父。
“不好,他病得快不行了,家里已经没钱给他看病了,我只能来找你,你现在是有钱人,看在他养你十多年的份上,你救救他吧。”
庙生愣住了,师父应该有七十多岁了,生病倒正常,而且是人家将他养大的,他是该尽尽孝心了。他颤巍巍地掏出了怀里的钱,1000元现在只用剩956元了,他迟疑了一下,自己留下了56元,把900元递给了对方。
和尚的儿子接过钱,但惊讶地瞪大眼睛:“不会吧?你就给这么点?”
庙生说:“你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瞒你说,要不是派出所奖给我5000元钱,我一分钱都拿不出。”
和尚的儿子当然不相信,软磨硬泡,但再也泡不出一分钱来,他发了火:“庙生,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忘了谁将你养大的?一个不相干的姑娘生了病,你都给人家13万,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拉扯大的人生了病,你就给了这么点,你有人性吗?你打发叫化子啊?”骂归骂,和尚的儿子还是攘着那900元走了。
庙生没料到自己的一场捐赠引出这么多事来,他很伤心。
一个月后,庙生留下的那56元钱用完了,他每天能讨到的钱微乎其微,他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不得不靠翻垃圾桶找剩菜剩饭来填肚子。
这天,庙生从垃圾桶里翻找到了一只烂苹果,拿着苹果有滋有味地吃着,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姑娘了,白白净净的,好漂亮的女子啊!他认出来了,那是小盈。小盈奔上来,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烂苹果,然后蹲下来,一把抱住了他,哭了:“哥哥,我没腿的哥哥!”
庙生也哭了,多少年没听到这亲切的称呼啊!小盈哭着说:“哥哥,咱回家,咱不过这种日子。”“回家?”庙生茫然了。他哪有家啊?小盈说:“有家,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跟我回家吧,有妹妹一口吃的,就会有哥哥一口吃的。”庙生慌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哪能去你家?我脏,你妈妈她……”
“我不会嫌弃的。”有人接腔了,是小盈的妈妈走了过来。她蹲下来,拉住了庙生的手,真诚地说:“孩子,都是阿姨不好。阿姨哪能嫌弃你呢?你为了小盈,什么都舍得,有谁能像你的心这样干净啊?不是我们嫌你脏,是请你别嫌我们脏。跟我们回家吧,要不是因为你,我家的房子早卖了,小盈有没有救还说不定。现在,房子还在,小盈的病也好了,都是你的功劳啊,你住那房子,是应该的。你去我家过日子吧。”
“不,我没做什么,我给的那13万,不是被警察收回了吗?”
“那笔钱是被收回了,但你的心,在啊!你要是没捐出那13万来,谁会知道你有那笔钱?警察又从哪里追回那笔钱?你其实可以拿着那笔钱过很好的日子。你今天沦落到这地步,都是因为——你为了小盈啊!”小盈妈说得很动情,连眼睛都湿润了。小盈妈所说的道理,庙生还是有点不懂,但看这对母女执意相邀,他还是答应去小盈家了。其实,他做梦都想有一间房子,能躺在床上睡觉啊!
庙生跟着小盈她们去了小盈的家,一进门,小盈就将他推进了卫生间,让庙生洗澡,并换上一套整洁的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庙生完全变了个人,干净整齐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小盈将他抱起来,放在一把轮椅上:“哥,这轮椅是电动的。你今后不用在地上爬了,你想去哪,按下开关就行。”
她看着他,眼睛清澈得像她五岁半时那样,她说:“哥,我和你商量件事。派出所的同志出面,帮你联系了一个小厂,是做一次性喝茶用的纸杯的。我们决定送你去那里当工人,装杯子,你今后不当乞丐了,当工人,体体面面地过日子,行不?”
庙生骇住了:“那杯子我见过,据说是很干净的,我这么脏,哪能装那些东西?会弄脏……”
“又来了,你今后再不许说自己脏了!”小盈嘟着嘴,“你再也不脏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是真正的哥哥,你可不能丢妹妹的脸,你要学会新的生活。那活儿不要力气,很轻松,挣钱不多,但能养活自己。哥,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知道你能行的。到时,你能真的养活自己了,妹妹还要给你说个媳妇呢,到那时,我就有哥哥、有嫂子了。相信我,你会幸福的,我们都会。”
庙生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他真的看到了小盈所描绘的未来。他似乎看到一个女人朝他走过来,还看到自己在干干净净地工作,周围的人们看他的目光再也没有鄙夷和怜悯,有的只是平等和尊敬。他抿着嘴儿笑了。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方冠晴 期刊:《故事会》2010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