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速之客
南宋末年,临安城有家“张记裱褙”,是家裱褙名店。这天,快要打烊了,店门口突然停了一顶极为华美的四人抬小轿,学徒小宝子见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师傅,来、来客人了,是、是大官!”掌柜张裱褙不敢怠慢,披上衣服就迎了出来。
一看来人,张裱褙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相国大人驾到,实在是怠慢,还请相爷恕罪!不知相爷驾临小店,有何指教?”
原来,这位相爷就是本朝赫赫有名的“蟋蟀宰相”贾似道。贾似道边进店边说:“张裱褙,听说你幼承家学,深明裱褙之道。本相这里有一幅至宝,不知张裱褙你能不能给裱褙一下?”
张裱褙自信地说:“相爷,不是小人夸口,在这世上,只要是书画,不论是纸本绢本,没有我张裱褙不能装裱修缮的!”
贾似道大笑道:“好,事成之后,少不了要赏你,可是,本相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把我这价值连城的宝贝给毁坏了或是掉了包,那你就小心你一门老小的脑袋!”说着,冲着跟班一使眼色,跟班会意,将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放在了张裱褙面前。“两天后,我亲自来取!”贾似道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裱褙店,坐上四人抬小轿走了……
张裱褙心中颇有些不解,堂堂一朝宰相,怎么会亲自到裱褙店来裱字画呢?锦盒中那件宝贝是什么?这时,张裱褙蓦地看见锦盒上的字,那几个字写的是“东坡枯木竹石图”,他暗暗叫声“不好”,猛地把锦盒打开一看,里头竟然空无一物!张裱褙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贾似道啊贾似道,为这《枯木竹石图》,你真是费尽心机、无所不用其极呀!奈何,奈何……”
原来,就在昨天夜里,有一个人趁着月黑风高,悄悄来到张裱褙家里,这个人叫苏继祖,是苏东坡的后人,他还带来一件东西,正是《枯木竹石图》。
张裱褙知道,《枯木竹石图》是稀世珍宝,作者苏东坡自是名震天下,绘图所用的笔墨纸砚也无一不是稀世珍品,而最神奇的要属苏东坡专用的书画笔——“坡须笔”。
相传苏东坡自五十岁开始,每掉一根胡须,他的一名侍妾就暗暗收藏起来。到苏东坡六十岁生日,侍妾说有礼物相赠,就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收集着苏东坡的胡须。苏东坡十分高兴,就用这些胡须做了一支笔,取名“坡须笔”,用此笔写字作画,不仅用起来称心如意,而且笔墨之间常常散发出一种异香,奇妙无比。后来,苏东坡被皇帝贬到南方,坡须笔也在途中遗失了,下落不明。因此,《枯木竹石图》就更加珍贵了,无数巨商大贾、高官豪绅,乃至神偷大盗为了得到它,不惜巧取豪夺。
为了确保这幅宝图不落入奸人之手,苏继祖一家几乎每两三个月就要搬一次家,而且一直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甚至就连苏东坡有这样一个后人也不为世人所知。就在反复搬迁之中,《枯木竹石图》受到了一点损伤,苏继祖只得找张裱褙这个老朋友帮忙……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切竟被贾似道发现了。
这时,站在一边的小宝子结结巴巴地对张裱褙说:“师、师傅,这可怎么办呀?”
张裱褙一声叹息:“唉,贾似道身为一国的宰相,我们能怎么办?只得对不起苏家了!继祖贤弟呀,别怪愚兄心狠,谁让咱们碰上这样的世道呢,这也是没有办法呀!我一人自是死不足惜,可是我还有这一门老小呢!”
2.卖友求荣
贾似道走后,张裱褙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潜心对《枯木竹石图》进行修缮裱褙。小宝子见师傅的眼睛都熬红了,就想进到房中来给师傅搭把手,不想张裱褙心情极坏,一叠声地把小宝子骂了出去,小宝子来给他送饭,只敢把饭菜放在房门口,哪里还敢进屋?
两天后,贾似道果然亲自来了。而且这一次,他带来了许多悬刀佩剑的亲兵。看来,假若张裱褙不识时务,不交出《枯木竹石图》,张家区区数口人、连同这小小的裱褙店就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张裱褙见了这阵势,心中不免紧张起来,赶紧殷勤地把贾似道迎进门。贾似道面上依然是一副温和的神态,说道:“张裱褙,两天期限已到,不知本相的那幅宝图裱褙好了没有?”
张裱褙战战兢兢地试探道:“相爷您、您是说那幅《枯木竹石图》呀,它……”
贾似道一听,声音顿时严厉了起来:“张裱褙,我那幅宝图不会出了什么差池了吧?”
张裱褙吓得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地回禀道:“相爷说的是哪里的话,小人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呀!”说完,张裱褙赶忙从里间取出了《枯木竹石图》。
贾似道一见这画,立刻两眼放光,一国宰相的涵养气度早就抛到了脑后,就像苍蝇见了脓血似的,飞奔到桌子前,贪婪地看了起来,边看边轻抚着画卷,嗓子都有些干涩了:“好图,好图呀!果真是苏东坡的真迹!”良久,他才恢复镇静,命人给张裱褙打了赏,接着就要把《枯木竹石图》揣进怀里。
张裱褙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把赏钱收了起来,然后赔着笑说道:“相爷,恕小人唐突,您老人家还不能将这宝图带走。”
贾似道一愣,说:“不能带走?你什么意思?”
张裱褙连忙答道:“因为这宝图还没有完全裝裱好,若不做完之后的几道工序,恐怕过不了三五年,这幅宝贝就会毁掉的,所以,请相爷再宽限几日!您放心,我从明天起,不,从今天起就什么活儿都不接了,就算赔上这条老命也要将这幅宝图装裱好!”
贾似道说:“原来如此,那剩下的几道工序还需要多久?”
张裱褙说:“相爷,这《枯木竹石图》有多名贵,小人心里十分清楚,所以在裱褙时必须要用小店的祖传秘法,有道是‘慢工出细活,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贾似道连连摇头,说:“不行,太久了!”
张裱褙说:“如果想快的话也有办法,此法只需三天即可。只是,如用此法裱褙,《枯木竹石图》要特别仔细地保养,半年之内万万不可受了污秽之气。如若不然,宝图就毁了!”
贾似道一笑,说道:“哦,这有何难,本相严防污秽之物靠近宝图也就是了。好,三天后再来取。”说完打道回府。
贾似道刚走远,有个人忽然从屏风后面冲到张裱褙面前,颤抖着双唇说:“父亲,您、您真的要做这卖友求荣的事情吗?”这人是张裱褙的儿子,叫张国信。
张裱褙惨然一笑,说道:“怎么会呢?为父是那样的人吗?国信,附耳过来……”
这个叫张国信的年轻人听了父亲的话后,满腹疑窦顿消,冲张裱褙一笑,说道:“请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说完,就跑出裱褙店……
3.蟋蟀风波
三天后,贾似道高高兴兴地来取《枯木竹石图》,拿了画,又赏了张裱褙一些钱财,张裱褙也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贾似道刚走出店门,就和一个从店前匆匆经过的路人撞了个满怀,两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贾似道捧在手里的《枯木竹石图》从锦盒中滚了出来,画轴抖了开来,那人的怀中也掉出一件东西,是个蟋蟀葫芦。几个亲兵冲了过来,眼看这人就要倒霉,却被贾似道给拦住了。
原来,地上的葫芦中爬出一头蟋蟀,冲着《枯木竹石图》不停地鸣叫,声音时而低沉婉转、时而高亢雄浑,真是奇妙无穷。贾似道人称“蟋蟀宰相”,本来就是养蟋蟀的行家,摆弄过的蟋蟀不计其数,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人心意的佳品。
于是,贾似道命人将整幅《枯木竹石图》完全展开,神奇的是,蟋蟀鸣叫得更欢了,而且,鸣声到后来愈来愈婉转凄绝,正好符合这幅名画的意蕴和作者当时的创作心情,实在是一对绝佳的组合。反倒是蟋蟀的主人,显得惊慌失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谢罪。
贾似道对这人温言说道:“你不要怕,本相不会对你怎样。你叫什么名字?这只蟋蟀从何而来?”
这人回答:“小人张山,不小心冲撞了相爷,还请相爷海涵。小人以贩蟋蟀为生,这只蟋蟀是从一个老玩家手中高价买来的,可是拿回家来一看,这东西徒有其表,既不善于打斗,又不能鸣叫,以为是上了那老儿的当,正要去退货,因为怕那老儿反悔,所以就走得快了些,才、才冲撞了您的大驾。”
贾似道又指着蟋蟀背上那朱红色的药珠问道:“据本相看,这是头不折不扣的‘药粘蟋蟀呀,它背上的药珠是你点的?手艺不错嘛!你听听,这不是叫得挺好的吗?”贾似道果然是玩蟋蟀的行家,没错,这正是一只“药粘蟋蟀”,玩家为了控制蟋蟀鸣叫的音色,用朱砂、松香等药物加热后点在其背部的翅膀上,使蟋蟀叫声更加优美,故此得名。
张山笑道:“多谢相爷夸奖,的确是小人点的药。可是点完药后这东西怎么也不肯叫,今天一见这幅画却叫个不停,不知何故?”
贾似道一笑,说道:“这样吧,你将此物卖给本相如何?至于价钱,不是问题。”
张山眼珠一转:“这蟋蟀小人本来就不想要了,要是相爷喜欢,尽管拿去好了,就当是小人孝敬您老人家的。相爷要爱给一二百两银子,小人倒也欢喜。”
贾似道对亲兵说:“给他二百两!”他命人将地上的《枯木竹石图》和蟋蟀收了起来,坐上轿子,回府去了……
4.识破妙计
半个月后的一天,一队官兵风风火火闯进裱褙店,拿了张裱褙,就直奔贾似道的相府而去。到了相府,贾似道将装《枯木竹石图》的锦盒扔在了张裱褙面前:“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裱褙打开锦盒一看,好好的画卷就像是被虫蛀了一般,图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深褐色的洞眼,而且纸质也变得异常松脆,用手稍稍一碰就裂开了。
张裱褙感叹道:“唉,真是可惜呀,好好的一副宝图,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可怜从此之后,世上就再没有《枯木竹石图》了呀!”
贾似道“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可惜?我是要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张裱褙一脸无辜地说:“相爷明鉴,这宝图遭到毁坏,其实全在相爷您自己呀!当初我要以一月时间裱褙此图,相爷不肯,我只得以三日之法裱褙。我还劝过相爷,此图不可受丝毫秽气。如今,宝图成了这般模样,一定是相爷您让它受了污秽之气。刚才我在府中一路走来,您这相府宅院宽广,人口众多,还有不少珍禽异兽,您老人家好好想想,是不是贵府的粗使丫鬟、老妈子或是猫狗鸟兽之类的东西动过此图?”
贾似道边想边摇头:“这怎么可能?本府的下人都是懂规矩的,从不敢迈进我书房半步,那些猫猫狗狗就更不可能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曾让一只蟋蟀在此图上爬过,会不会……”
张裱褙大惊:“哎呀,肯定是因为这蟋蟀!蟋蟀本生于潮湿的泥地,身上秽气颇重,又加上您还让蟋蟀在宝图上肆意爬行,这就更加快了此图的损坏呀……”
还没等张裱褙的话说完,贾似道猛地一拍桌子:“好个张裱褙,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出戏演得不错呀,可凭你再好的本事,也骗不了本相。把他给我带上来!”说完,只见几名亲兵带进来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贾似道指着那人,对张裱褙说:“这个所谓的张山你应该认识吧?”
张裱褙一见,顿时浑身颤抖:“当然认识,这、这是犬子张国信。”接着他对张国信作势喝问道:“你这小畜生,都胡说了什么?”
“父亲!”张国信扑通一声跪倒在张裱褙面前,“我全都说了,不是我不忠不孝,儿子实在是受不住他们的毒打呀!”
张裱褙气得面皮发紫:“你这不孝之子!”说着,张裱褙抬手就打了张国信一记耳光。
张国信并没有躲闪,只是边哭边说:“父亲,他们折磨人的手段太狠了!再说,我也是为了您和咱们全家老小的性命着想呀。贾相爷说了,只要我们交出《枯木竹石图》真迹,不但可以保全身家性命,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到时候,我们就能过上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日子了……”
“不错!只要交出《枯木竹石图》真迹,我一定说到做到,绝不食言!”贾似道见缝插针地说道,“你们父子俩在这好好合计合计吧!”说完就走了出去。
其实,贾似道第一次来裱褙店的那天,张裱褙就察觉到事情不对。苏继祖是在半夜时分悄悄来到张裱褙家的,怎么第二天,贾似道知道了《枯木竹石图》的所在?这说明,家中一定有贾似道的探子。张裱褙经过反复排查,最终将嫌疑确定在学徒小宝子身上,这小子刚来店里不久,而且来历不明。
为了不引起小宝子的注意,张裱褙假装无可奈何,只得把《枯木竹石图》交给有权有势的贾似道,可是在暗中,张裱褙背着小宝子仿造了一幅一模一样的赝品。干裱褙这行,难免要对破损的字画进行修补,所以造假对于张裱褙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假画造好后,张裱褙就将一种特制的药物用在这幅假《枯木竹石图》上,只要过一些时日,此图就会自行损毁,看上去就像是被蛀虫蛀掉了一样。
贾似道第一次来取画时,张裱褙给贾似道看的确是真迹,但是没有让他取走。第二次,张裱褙让贾似道取走了那幅赝品,因为书画裱褙后和裱褙前外观大不相同,而且赝品仿造的手艺极为高超,再加上张裱褙在贾似道面前表现得极为恭顺、又十分贪财,所以当时,贾似道并没有起疑心。
为了防止贾似道日后再有所察觉,张裱褙让儿子张国信扮成斗蟋蟀的张山,故意将贾似道手中的赝品撞出来,又放出怀中的蟋蟀。张裱褙也是玩蟋蟀的高手,他事先在赝品上涂上大量雌蟋蟀卵液,雄蟋蟀闻到雌蟋蟀的味道就会发出求偶的鸣叫,但是无论雄蟋蟀怎么叫也找不到雌蟋蟀,所以它就会越叫越欢,希望能引来雌蟋蟀。这样一来,由于张裱褙有言在先,《枯木竹石图》上不可沾染污秽之物,也就为此图的毁坏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这一整套计划,称得上天衣无缝,可不知为何,还是被贾似道这只老狐狸察觉了,他暗地里把张国信抓了起来,又严刑拷打,张国信终于扛不住了,乖乖地将父亲的谋划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就这样,父子俩都成了贾似道的阶下囚。
5.谋中之谋
事情到了这一步,《枯木竹石图》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了。没办法,张裱褙让看守他们的人叫来了贾似道,说他愿意把画交出来。
贾似道冷笑道:“算你聪明,你回去,把宝图拿来,我就把你儿子放了。”
张裱褙针锋相对地说:“犬子是我张家唯一的血脉,相爷这一招,怕是要断我后路啊!如此也好,我和犬子死在这里也无妨,可相爷要的画就永远没有了。”
贾似道吃了一惊,他盘算了半天,咬牙切齿地说:“也好!就按你说的,两个都放回去,要是再生出什么鬼怪来,休怪本相无情!”
回到店里,张裱褙对儿子说:“这次,不把《枯木竹石图》交出去,贾似道是不会罢休的了。不过就算交出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国信颤颤巍巍地说:“父亲,那你说怎么办?”
张裱褙说:“你先把宝图带到相府去,如果他们把你扣押起来,不要慌,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张国信虽然拿不准主意,可还是照着父亲的话做了,把《枯木竹石图》送到贾似道手里。
再说这贾似道得到宝图,急不可耐地打开锦盒,只觉得一股异香幽幽地飘散出来,让人大觉受用。这香气非兰非麝,更不是什么安息香、龙涎香,究竟是什么香,饶是他见多识广,却识别不出。
贾似道暗自惊叹:这《枯木竹石图》真迹果真不同凡响,看来“坡须笔”的传闻是真的!
自从贾似道得到了《枯木竹石图》真迹后,就整天待在书房中,除了斗斗蟋蟀,就是赏玩这宝图了。至于张国信,人一到相府,就被贾似道命人关了起来,张裱褙一家也被下令通缉。幸好张裱褙提前做了准备,带着家人出了城,这才躲过一劫。
这天,早已逃出临安城的张裱褙突然出现在了相府门前,他既不躲、也不闪,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说是要见贾似道。贾似道听说张裱褙自投罗网,就命人将他绑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张裱褙带上来了,贾似道玩着蟋蟀,眼皮也不抬一下,阴沉沉地说:“来送死的?”
“不!”张裱褙虽被五花大绑,却一反常态,毫不惊慌,朗声说道,“小人不是来送死的,恰恰相反,是來救命的!”
贾似道哼了一声:“就凭你,也想救人?你一个臭卖手艺的,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从本相这里把你的宝贝儿子救出去?”
“相爷,您误会了,”张裱褙“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我那犬子的生死,自然是操持在相爷手里,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救相爷您老人家的!”
贾似道大怒,喝道:“大胆,你敢变着法儿地辱骂本相!”下人见贾似道发怒,抬手就抽了张裱褙一记嘴巴。
张裱褙好像没感觉到疼痛,谈笑风生:“哦,这怪我没把话说清楚。相爷,我是来救您的命的,然后再和您做个交易,拿您的命来换取犬子张国信的命,当然,还要加上那幅《枯木竹石图》。”
贾似道朝天冷笑了好一阵,才说道:“张裱褙,我看你是脑子烧糊涂了吧?你有什么本事?真是信口雌黄!”
张裱褙说道:“相爷,是您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呢!不信,您可以深吸一口气,看看是不是两胁胀痛、胸闷气短;您再按按百会、膻中、关元这几处大穴,看看是不是麻木不仁;您还可以照照镜子,看看您的眉心处是不是青黑一片,好像罩着一层黑气?”
贾似道一惊,按照张裱褙所说的,把自己的身体检查了一遍,果真如此!他渾身一颤,手中的蟋蟀葫芦掉在了地上,颤巍巍地指着张裱褙,说:“你、你下的毒?”
张裱褙哈哈大笑:“我一介草民,怎么敢对相爷下毒呢?下毒的是那只蟋蟀,那只药粘蟋蟀。”
原来,从一开始,张裱褙就安排下两道奇计。
第一道计策,就是制作假画,然后让假画自行损毁,让贾似道误以为世间已无《枯木竹石图》真迹。
不过张裱褙担心,光靠这一条计策风险太大,事实也果然如此,这条计策果然被奸猾无比的贾似道识破了。所以,张裱褙早就安排下了第二道计策。
由于张家世代从事裱褙,因此家中藏有一块腽肭香,这腽肭香是一种比麝香、安息香、龙涎香名贵数倍的香料,是唐代时海外进贡的珍品,世间几乎已经没有这种香了。腽肭香不但气味特异,而且还可以使熏过此香的衣物、纸张千年不蛀不腐,张家世代的裱褙师傅们就用腽肭香来装裱异常珍贵的字画。
不过,张家代代相传一种说法,腽肭香不可与一种叫做藏紫花地丁的药材相遇,两者若是相遇就会产生毒质。如果被人不慎吸入,就会让那人两胁胀痛、胸闷气短,全身的大穴变得麻木不仁,而且眉心还会笼罩着一股黑气,如不及时医治,就有丧命之虞。
张国信送到相府去的《枯木竹石图》真迹,正是用腽肭香熏过的,至于藏紫花地丁,当然就在贾似道带回相府的那只药粘蟋蟀上面。这贾似道终日玩着蟋蟀、赏着宝图,拿在手里,就不舍得放下来,他要不中毒,那才怪呢!
面对惊惧不已的贾似道,张裱褙从身上摸出一枚药丸,说道:“相爷权倾朝野,富可敌国,宝图也好,人命也罢,只要相爷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可相爷所中之毒的解药,世间只此一枚。相爷只要释放犬子,赐还宝图,等我们父子走出相府大门之后,解药立即奉上。”
生死关头,贾似道无计可施,只能放人、还图。当张裱褙父子带着宝图安全离开相府后,贾似道看着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哼哼,《枯木竹石图》早晚是我的,张裱褙你给我等着……”
然而,再次得到《枯木竹石图》对于贾似道来说,只能是痴人说梦罢了,因为,他中的奇毒根本就没有解药,张裱褙给贾似道的只是一丸山药泥而已!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铁马冰河 期刊:《故事会》2011年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