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意外肇事
邵飞今年17岁,是个业余越野摩托赛车手,参加过几次大赛,成绩还不错,他的目标是转为职业赛车手。他的父亲邵佰金,是嘉元市著名的企业家,家底殷实,对儿子是有求必应。为支持儿子实现梦想,他给邵飞买了最好的装备,单是那一辆血红色的进口摩托车,就花了不下30万。
邵飞平时练车,通常是在城郊的一片渣土场上。这天早晨,天刚微微亮,邵飞就来到了渣土场边。他整理了一下手套,正了正头盔,一轰油门,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摩托车一下蹿进了渣土场。起伏不平的土丘,在他的车下成了一马平川,一个个特技动作被他演绎得轻松自如。
此时,前方是两个连续的高台,邵飞的身体慢慢抬起,油门踩得恰到好处。只见摩托车腾空而起,滑过了一个完美的曲线,好一个漂亮的“飞跃双峰”!
可就当摩托车飞到最高点的时候,邵飞惊呆了:他突然发现,在第二个高台后面的坡道上,赫然躺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
邵飞慌忙大喊:“快闪开!”话音未落,摩托车已重重地朝乞丐砸了过去。摩托车摔倒了,邵飞也跌出去好几米远,他顾不上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伤,连忙起身去看乞丐。这一看,邵飞傻眼了。只见那个乞丐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已经没气了。
邵飞愣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朝四周看看,一个人也没有。他手忙脚乱地扶起摩托车,飞快地跨了上去,一轰油门,朝公路上驶去。
邵飞一边飞奔,一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遇到熟人。可怕什么来什么,没骑多远,一辆迷你越野摩托从马路对面开了过来,嘎一声横在了邵飞跟前。摩托车手摘下头盔,冲邵飞挥了挥手,说:“邵大公子,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
邵飞心里暗暗叫苦,对面这个车手叫蔡强,也是个越野摩托发烧友,因为染了一头黄发,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狮子王。说实话,邵飞打心眼里看不起狮子王,倒不是因为他胯下那千把块钱的破摩托和他身上的旧赛车服,而是这个家伙玩起来啥也不顾,就在市区的大街上,也敢飙车,也敢耍特技。就他这德行,根本不配玩越野!可今天,邵飞却一点儿底气也没有,他干笑了两声,说:“强哥,我今天有事,不练了,得赶紧走!”
蔡强嘿嘿一笑,说:“邵大公子平时连我“狮子王”的外号都不喊,一直叫我狮子头,今天怎么叫起强哥来了?看你这一身上下又是土又是泥的,是不是练习的时候摔跤了?”
邵飞点了点头,说:“是,今天不太顺,刚到这儿,就滑了一跤,怕不是好兆头,不练了。”说完,一加油门,绕过蔡强,走了。
邵飞回到家,直接把摩托车开进了别墅后花园。他抄起地上的水管,冲着摩托车狠狠冲了一气,然后脱掉赛车服,扔进了洗衣机里。这才坐下来,看着摩托车发愣。那个乞丐的影子,老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邵飞正发愣,冷不丁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把他吓了一跳。他扭头看去,原来是父亲邵佰金晨练回来了。
看到邵飞脸色不太好,邵佰金关切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问:“小飞,我记得你今天一早就去练车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身体不舒服?”
邵飞摇了摇头,说:“没事儿,今天感觉状态不太好,练了两圈就回来了。对了爸爸,今天你怎么自己出去晨练了?林叔叔呢?”
邵佰金苦笑着说:“你就别提那个林黑子了,这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整天神出鬼没的,哪像个保镖的样子?要不是看他跟你老爸打拼了十几年,又教了你几年越野摩托,我早就把他开除了!这不,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一直找不到他,手机也关机,真拿他没办法!”
邵佰金叹了口气,回屋了。邵飞站起身,刚要回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耳边立刻传来了蔡强油腔滑调的声音:“邵大公子,今天你那一跤,摔得可挺准啊!不过你们这些公子哥儿,都有个习惯性的毛病,那就是拉了屎不记得擦屁股。今天要不是我發现了现场,估计你就要倒大霉了!”
邵飞有些结巴了:“强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怎么听不……明白?”
蔡强哼了一声,说:“听不明白?那我就报警好了!现场有车辙印,整个嘉元市,就你有这种摩托车,再加上我这个目击证人……哼!”
邵飞急了:“强哥,你别……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
蔡强阴冷地笑了笑,说:“对,咱们有事商量着来,那就啥事儿都能摆平。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尸体处理掉了,现场也打扫干净了。邵大公子,你说我替你干了这么多活儿,你是不是该出点血犒劳犒劳我?我最近看中了一辆新款的越野摩托,从香港那边运过来的,不贵,才3万块,可我手头有点儿不太宽裕……”
邵飞连忙答应:“强哥,你别说了,等会儿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把钱给你打过去……”接完电话,邵飞站起身,朝屋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楼上邵佰金的房间。
这时,楼上传来了邵佰金的喊声:“林黑子,你昨天半夜上哪儿去了?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差点被你耽误了!”林黑子应了一声,朝楼上走去。
2.上门挑战
几天之后,邵飞打了辆出租,直奔渣土场。在离渣土场几百米的地方,他让司机停下车。从车窗里望去,渣土场上,几个摩托车手正在练习,其中蔡强的那辆新越野最扎眼。蔡强一边轰着油门在土岗间跳来跳去,一边尖叫着,俨然成了渣土场上最耀眼的明星。而在这之前,这种荣耀一直属于他邵飞啊!
邵飞一连在家闷了几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邵佰金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归,虽然曾问过邵飞为什么不去练车了,但邵飞随口编了个理由,邵佰金也就没有太在意。
可没过多少天,蔡强又来电话了,张嘴就要30万,说上次那辆新车在训练的时候摔烂了,他也要买一辆邵飞那样的新车!
邵飞一听,脑袋都大了:虽然自己家很有钱,但父亲对钱管得还是比较严的。上次那3万块,已经把自己的零用钱都掏光了,现在上哪儿搞30万去?再说了,就算自己弄到30万,给了蔡强,谁敢保证他不会继续要50万、100万?
邵飞有些懊悔了,那天出事儿以后,要是自己不跑,直接报警的话,无非是被抓进公安局,那样至少自己可以说清楚。可现在,这个蔡强却让自己有话不敢说,有车不敢骑,整个人像关进了闷罐子,这日子比在监狱里还要难受!
邵飞强忍着怒火,哀求蔡强:自己确实没有那么多钱,而且也不可能从父亲那里拿到那么多钱。如果蔡强能宽限他些日子,等他成了职业车手,自己挣钱了,也许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蔡强一听就乐了:“等你邵大公子当了职业车手再给钱?那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再说了,万一你成了气候,你还会认这笔账?不过,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拿不到钱也是实话。你等着,我给你创造机会,让你有机会拿到这30万!”说完,就挂了电话。
邵飞心里忐忑不安的,这个蔡强,是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流氓货色,谁知道下一步他会怎么样呢?一连几天,邵飞都没有出门,他在等着门外响起警笛声,等着闯进来几个警察,把自己带走。可这情景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天,父亲邵佰金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封信,说:“儿子,你不是一直想自己开创事业吗?现在有个发财的机会,一下能赚30万,你想不想试试?”
邵飞愣了,30万?这个数字他太熟悉了。他拿起信,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的是他父亲的名字,掏出信纸,里面居然是一封挑战书。对方提出要和邵飞来一场摩托车越野赛,地点就在郊区的渣土场,赌注是30万,落款是蔡强。
邵飞摇了摇头,对父亲说:“爸爸,这不是比赛,是赌局!我不想干这种无聊的事儿!”
邵佰金没想到儿子会拒绝,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怎么了?害怕了?这哪像我邵佰金的儿子。你放心,我已经让林黑子暗地里观察过了,这个蔡强花架子不少,可真正水平并不比你高。而且,他的摩托车性能比你的差远了。这场赌局,他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邵飞使劲晃了晃脑袋:“爸爸,您忘了?您以前曾经告诫过我,绝对不能和黄赌毒沾边,这次比赛,明摆着就是一场赌博,赌注下到了30万!您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下赌场呢?”
邵佰金愣了愣,神秘地一笑,说:“儿子,你放心,老爸有办法把这场赌局洗白了。我可以出30万奖金,赞助这场比赛。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比赛中获胜,把属于咱们家的钱拿回来!”
邵飞还想辩驳,父亲却抢先说道:“就这么定了。儿子,你知道,30万对我邵佰金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我不能让人家站在我的门口,指着我的鼻子向我挑战!这次你一定能胜,一定要胜!”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看父亲走远了,邵飞一下跳了起来,抓起电话,拨通了蔡强的号码。蔡强早有准备,他嘿嘿一笑,说:“邵大公子,我知道你手里没有30万,这次我给你找了个机会,让你光明正大地从你爹那里弄出30万来,这个办法怎么样?记住,到比赛的时候,你一定要输!别担心你爹的脸面。如果你敢赢,我会让你和你爹脸上更难看!”说完,蔡强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邵飞拿着电话,愣住了,这场比赛,究竟该怎么比呢?
3.赌命赛道
几天以后,一场由邵家“赞助”的越野摩托挑战赛开始了。渣土场上,邵佰金已经派人布置成一个简单的赛道。赛道起点处,聚集了一帮越野摩托发烧友。原来,蔡强早早就把要和邵飞进行“巅峰对决”的消息在圈子里传了出去,这些人,都是被他邀来做见证的。
邵佰金坐着豪华轿车来到了渣土场,他和林黑子下了车,先来到邵飞跟前,轻轻捶打了邵飞的胸脯几下,冲邵飞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走到蔡强面前。林黑子把手里拎着的密码箱端平,啪的一下打开了箱盖,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30沓百元大钞。大家发出了一阵惊叹声,蔡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伸手想摸摸那箱子,却被林黑子拦住了。
邵佰金轻声问蔡强:“小伙子,我的30万已经放在了这里,你的30万呢?”
蔡强嘴里嚼着口香糖,慢悠悠地说:“我的30万?不就在您保镖的手里吗?”
邵佰金一怔,随即嘿嘿笑了起来:“小伙子,我佩服你的勇气,可我不屑于你的人格。本来我是不屑于和你打交道的,不过我不能看着别人向我和我儿子挑战而不应战!至于你的30万,我早就料到了:你根本拿不出来。不过,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笔钱,你也拿不走!这场比赛,你必败!”
蔡强双手一摊,满不在乎地说:“实话跟您说,我蔡强就是个臭要饭的,今天你们家这30万我吃定了!能不能拿出30万奖金,是您的事儿;能不能拿走奖金,那是我的事儿。你说是不是,邵大公子?”
听到“臭要饭的”这几个字,邵飞心里咯噔一下子,他知道,蔡强话里有话。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围观的车友们私下早就定出了胜负:蔡强车不如人、技不如人,肯定是想发财想得鬼迷心窍了,才干出这种脑残的事儿来。
邵飞看了看蔡强,又瞅了瞅前面弯弯曲曲的赛道,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裁判挥旗喊出发,他的反应都慢了半拍。直到蔡强的摩托车轰鸣着冲出了大半个车身,他才恍然大悟,一加油门,冲了出去。
两辆摩托车在渣土场上飞奔起来,虽然蔡强抢先出发了一步,可没跑出多远,邵飞的摩托车就追了上去。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30万的摩托比3万的摩托强得太多了!邵佰金高兴地连连挥手:“儿子,甩掉他!让他看看我们邵家人的厉害!”
转眼间,两个人并驾齐驱已经开了好几圈,只剩下最后一圈了,邵佰金使劲招呼着:“儿子,超过他!甩掉他!”
邵飞下意识地加大了一点儿油门,摩托车迅速提速,一下把蔡强甩在了后面。就在这时,蔡强突然在后面摁起了喇叭。围观的人们都笑了,你以為这是在马路上骑摩托啊?摁喇叭管啥用?
可这尖厉的喇叭声,却让邵飞的心一沉,抬头看前面,正是上次他做腾空的那个高坡。蔡强的喇叭声,一下让他想起了那个蜷缩在高坡下的乞丐,邵飞手里的油门随即松了下来。
蔡强的摩托车从高坡上飞了过去,邵飞的摩托却由于加速度不够,腾空高度太低,在落地的时候发生了侧滑,这一下,就让蔡强超过去了十几米。等邵飞调正方向,再次追赶的时候,已经晚了,蔡强的摩托车已经停在了林黑子面前。他伸出手,去抓林黑子手里的密码箱。林黑子一闪身,躲过了蔡强的手,一翻腕,锁住了蔡强的胳膊。蔡强“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这时候,众人已经围了过来,看林黑子动手了,大家都有些愤愤不平。邵佰金走过来,冲林黑子吼了一声“放手”,然后亲自把那个箱子拿过来,递给了蔡强,说:“你赢了,这是奖金,邵家企业最讲的是诚信,祝贺你!”说完,和林黑子一起转身朝豪华车走去。
蔡强打开密码箱,从里面拿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身边的兄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走啦,今天我请客!”说完,发动了摩托车,呼朋唤友地走了。
邵飞愣在了终点,看着人们都散去了,他才一脸无奈地发动摩托车,朝父亲的轿车那边开了过去。
看邵飞过来,邵佰金并没有发火,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儿子,别这么垂头丧气!胜败是兵家常事,爸爸不心疼那30万块钱,爸爸最怕的,就是你从此一蹶不振。挺起腰杆来!”
邵飞冲着父亲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发动摩托车,独自走了。
看着邵飞的背影,邵佰金叹了口气,扭头对林黑子说:“今天的比赛很怪,你教了小飞这么长时间,难道你看不出来,小飞是故意输的?凭他的实力和装备,那个姓蔡的绝对不可能胜小飞!抽空你调查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公路上,蔡强和一帮发烧友鸣着喇叭,大呼小叫地飞驰着。林黑子驾着车,眼睛死死盯着蔡强,似乎没有听见邵佰金的话,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贪婪,一丝仇恨……
4.风云突变
回到家,邵飞在屋里憋了整整三天。三天过后,当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邵佰金吓了一跳,儿子明显地瘦了,可眼神却变得坚毅而明亮。
邵飞告诉父亲,他想通了,要再和蔡强比试一次。这次,他不会再给蔡强一点儿机会,一定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邵佰金笑了,他没想到,儿子居然这么快就从失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安慰邵飞:先暂时休养几天,等养足了精气神,他立刻就安排和蔡强的重赛。
邵飞点了点头,回到了屋里。在他的书桌上,已经写好了一份肇事经过说明书,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在和蔡强完成对决后,就去公安机关自首。这些日子,他的心每天都在痛苦中挣扎。他的眼前,一会儿漂浮着那个乞丐血肉模糊的影子,一会儿显现出蔡强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一会儿又变成父亲那失望的的眼神。自从他十四岁开始接触越野摩托,他就希望自己成为真正的赛车手,一个拥有快乐和责任的赛车手。可现在的他呢?像一只胆小卑微的老鼠,他再也受不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可一连十几天过去了,重赛的事还是一点儿着落也没有。邵飞追问过几次,邵佰金说一直联系不上蔡强。邵飞私下里也给蔡强打过几次电话,可都是关机。这个家伙,估计是有了钱,到什么地方潇洒去了。
这天,邵飞正在家里擦拭摩托车,邵佰金兴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告诉邵飞一个消息:蔡强死了!前天,蔡强在郊外环山路上开快车,结果失控出了意外,连人带车撞到了岩壁上,车被撞成了碎片,人也咽气了。
“蔡强死了?”邵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
邵佰金嘿嘿一笑,说:“儿子,中国有句古话,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蔡强虽然赢了你,但老爸看得出来,他赢得并不光彩!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做了亏心事,鬼就来敲门。怎么样?他先上西天了吧?你说,这不是报应吗?”
邵飞摇了摇头,说:“爸爸,蔡强死了,警察会不会怀疑咱们?前些天,我刚刚输掉了那场比赛,输掉了30万……”
邵佰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你放心,不会的。你老爸我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做人的原则从来没变过,违背良心的事我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我不干。否则,你老爸也不会不带保镖就一个人出去晨练!”
邵飞听了,心里一震。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抱住父亲,哭了起来:“爸爸,我不配做您的儿子,我干了违背良心的事,干了违法犯罪的事啊!”
邵佰金惊呆了,他推开邵飞,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问:“你说什么?你究竟干了什么?”
邵飞把在渣土场砸死乞丐、被蔡强要挟、最后故意输掉比赛的经过说了一遍。
邵佰金听完,长叹了一声:“傻孩子,你为什么不早说?当初你在渣土场砸中乞丐,咱们该报警就报警,该赔偿就赔偿,你还不满18岁,可以减轻处罚的。可你这一跑,蔡强又死了,很多事就说不清了!”
邵飞傻眼了:“这可怎么办?爸爸,那个乞丐的死真的是个意外啊!”
邵佰金沉思了好长时间,最后,他叹了口气,说:“小飞,你先别着急,我先找律师好好咨询一下,然后咱们再做定夺。”
邵佰金的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了,林黑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后把门关死,说:“大哥,不用咨询了,这事最好解决了。蔡强一死,就没有人知道小飞砸死乞丐的事了,这件事就等于没有发生过。大哥,你踏踏实实做你的生意;小飞,你继续玩你的越野摩托,我跟我职业队的朋友说好了,下周他就会给你安排入队测试。什么蔡强,什么乞丐,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邵佰金听完,生气了:“黑子,在孩子面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小飞心里要是背负了过失杀人的包袱,他一辈子都不会安生。每当骑上摩托车,他就会想到那个乞丐,你怎么指望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赛车手?”
林黑子冷冷一笑,说:“大哥既然这么说,你就送他去公安局自首好了!只可惜,你们邵家这么大的家业,你的宝贝儿子,就这么白白毁掉了!”
邵佰金大怒:“林黑子,闭上你的臭嘴,小飞不过是意外失手,他还是个孩子,你这么说,想吓唬谁?”
林黑子一点儿也不恼,他把两手一摊,说:“大哥,实话跟您说吧,那个蔡强,是我杀的!您说您还能脱掉干系吗?”
此言一出,邵飞和邵佰金顿时呆住了。
5.悔之晚矣
林黑子告訴邵佰金父子俩:自打上次邵飞输掉比赛之后,他就开始暗地里调查蔡强。当他打听到,蔡强居然利用乞丐要挟邵飞,林黑子顿时就对蔡强起了杀心。因为他知道,依蔡强的无赖脾气,他是不可能放过邵飞的,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跟踪蔡强。前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蔡强一个人去环山路上兜风,林黑子用一辆没牌照的汽车,把蔡强撞向了岩壁,一下把他了结了。之后,那辆肇事汽车被他开进了水库里,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说到最后,林黑子扑通一声跪在邵佰金跟前,双手拉住邵佰金,说:“大哥,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您的公司、您的儿子。您要是觉得不放心,干脆把我捆起来送公安局得了!您放心,我会把砸死乞丐、撞死蔡强的事儿全担起来,我去给他们抵命。不过,您可千万不能把小飞送进去啊。他还是个孩子,这一进去,一辈子就全完了!”
此时,邵佰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拍了拍林黑子的肩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林黑子站起身,摸了摸邵飞的头,说:“小飞,好好练你的车吧!乌云都散了!”说完,他哼着小曲,跟着走了出去。
可平静的日子仅仅过了三天,生活就被邵佰金的一个电话打乱了。这天,邵飞正在家里望着天空出神,邵佰金给儿子打来电话,让他马上到公司去一趟。
邵飞骑着摩托车来到公司,一进办公室的门,他几乎愣住了。三天不见,父亲似乎一下老了十几岁,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
看到邵飞进来,邵佰金挥挥手,让邵飞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邵飞坐下,发现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大摞档案。邵佰金指了指那些档案,说:“儿子,昨天上午,警方已经来公司找我调查了。从他们的话语里,我听得出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和林黑子了。我咨询过律师了,你是过失伤人,年纪又小,加上自首,很快就可以出来。爸爸现在只有把你送进公安局了。你放心,爸爸一定等你出来!”
看着父亲斑白的鬓角,邵飞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站起身,想安慰父亲几句。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了,林黑子从外面闯了进来,一只手抓住邵佰金,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抵在了邵佰金的脖子上。
邵飞急了:“林黑子,你想干什么?赶快放开我爸!”
林黑子惨笑了一声,说:“干什么?阻止你们爷俩干傻事!你们想过没有:一旦自首,你邵老板可以推得一干二净,邵公子可以减轻处罚,我林黑子会落个什么下场?肯定是死刑!我拼死拼活为你们家效力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果,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邵佰金摇了摇头,说:“黑子,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放心,我绝不会逃避。另外,所有的赔偿都由公司出资,咱们力争获得蔡强家人的谅解。再加上你是自首,不一定被判死刑的!”
“算了吧!”林黑子打断了邵佰金的话,“你这样做,只是为了洗脱你儿子的罪名!他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为他进监狱?老板,我现在也不求别的,你只要让我安安全全地离开这里,一切都好说!”说完,他拉着邵佰金朝门外走去。邵飞紧紧跟在后面。
院子里,邵佰金的豪华车就停在那里,林黑子逼着邵佰金上了车,朝跟出来的众人挥了挥刀子,恶狠狠地吼道:“谁也不许报警,否则我一刀捅了他!”说完,发动了汽车,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别伤害我爸爸!”邵飞喊了一声,跨上摩托车,也跟着追了出去。
两辆车很快上了环城公路,虽然林黑子把油门踩到了最大,可依然没能甩掉邵飞。两辆车就像疯了一样,在公路上狂飙起来。
汽车里,邵佰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看了看速度表,已经超过了每小时240公里。以这样的速度,哪怕轧到公路上的一粒小石子,汽车和摩托车都有可能飞出去,酿成大祸。他劝林黑子赶紧停下来,可林黑子只是嘿嘿冷笑,根本不听他的。前方五六百米就是路口了,那里警灯闪烁,路面上已经摆好了路障,一群警察站在前面,挥手示意林黑子停车。
可林黑子没有一点儿减速的意思,依然驾车朝前猛冲。眼看一场群死群伤的大事故就要发生了,邵佰金突然用肩膀朝林黑子猛地撞了过去,林黑子手一晃,方向盘动了几下,高速行驶的车子立刻侧翻了。随着尖厉的金属划地声音,车子砰的一声撞断路边的护栏,翻下了路基。随即,一团火光腾空而起。
“爸爸!”跟在后面的邵飞大喊一声,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现场一阵忙碌,一个警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邵飞的肩膀,说:“小伙子,节哀吧!”
邵飞把双手伸了出去,说:“我跟你们走!我承认,我砸死了一个乞丐,之后逃逸……”
不过,邵飞很快就被放了出来。警察告诉他,经法医鉴定,那个乞丐并不是被邵飞砸死的。在邵飞砸中他之前,他就已经被撞成了重伤,被肇事司机扔到了渣土场。肇事司机在离开之前,怕乞丐没死,又在他身上捅了八刀。根据痕迹比对,那刀伤来自于林黑子的那把匕首。也就是说,林黑子身上,其实背负了两条人命!
得知这个真相,邵飞呆住了,乞丐、蔡强、父亲、林黑子的面容一个个出现在他眼前。如果当初自己、蔡强、林黑子,能够做出正确的第一选择,那么,今天的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邢东 期刊:《故事会》2011年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