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去参加军校的老同学聚会,时光飞逝,大家一别已有二十年。刚一碰面,老同学瘦猴突然喊了起来:“快看,我们有什么变化?”
大家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瘦猴笑笑接着说:“大家难道没发现,咱不就是一个完整的师部吗?”
大家一听,不禁哈哈大笑,可不是嘛,师长、政委、副师长、参谋长,甚至连后勤部长都有,这不就是一个师部班子嘛。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我们决定好好放松放松,听说太行山的野三坡风景区不错,于是换了便装驱车前往。
很快,车子开进了一个山村里的农家小院,饱餐了一顿农家饭后,我们正打算开车出去赏景,可就在出村口时被一伙老头拦住了去路。
其实进村时,我就看见了这伙老头,他们坐在南墙根下的一根横木上,悠闲地晒太阳。我急忙下车,恭敬地问:“大爷,有啥事?”
“有啥事你不知道吗?”其中一个胖老头斜着眼反问道。我顿时一头雾水,连忙请教原因。原来这伙老头正坐在墙根下晒太阳,我们的车子进村时车速过快,不但吓了他们一大跳,而且沙尘飞扬,迷了他们的眼睛。
得知真相,我急忙道歉,不仅我道歉,连整个“师部”都下了车,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头们这才挥挥手,说:“以后开车注意点,走吧。”
事情本已结束,偏偏这时警卫员多嘴嘀咕了一句:“知道谁给你们鞠躬吗?是一个师部!”
胖老头一听,不解地问:“师部?什么师部?”
见警卫员横生枝节,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赔着笑脸说:“大爷,他刚才说的是……是擦车的湿布,他的意思是车上灰尘太多了,应该用湿布擦擦。”我本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算了,就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就麻烦了。
不料,胖老头似乎并不买账:“不对吧,湿布能鞠躬吗?这不是睁眼说瞎话糊弄我吗?你也太看不起我们山里人了!”
见问题更复杂了,再不说明白恐怕误会更深,我只得向胖老头一一介绍身份,说明我们这个“师部”的由来。
谁知胖老头一听就摇头,任凭我磨破嘴皮他也不相信,最后竟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查验证件。我被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得把大家的军官证收起来,交给胖老头验明正身。
胖老头戴上老花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睛就差钻里面去了。我不禁哑然失笑,胖老头这认真的样子还真可爱。
好不容易验明正身,忽然胖老头又提出,既然是军人,鞠躬不行,必须敬军礼,更可气的是,他还要亲自检查一下军礼敬得规不规范。
我有些恼怒,这不明显找茬吗?但看在对方年长的分上,我还是忍气吞声地率领“师部”敬了军礼。谁知,胖老头还在一旁指手画脚地点评:“嗯,这个凑合,那个还行……”
敬完军礼,我气冲冲拉开车门上了车,车子刚启动,胖老头又拦在了前面。我再也忍不住了,吼着说:“还要干啥?”
这时,旁边一个瘦老头也看不下去了,过来劝胖老头:“算了算了,又鞠躬又敬礼的,该惩罚的都惩罚了,让后生们去玩吧。”
瘦老头不说还好,一说胖老头反而更来劲了:“不行,还有一个要求必须做到!”
“什么要求?”我下了车,怒气冲冲地盯着胖老头。可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怒火,笑眯眯地说:“刚才是集体军礼,这回你们整个‘师部要给我们分别敬一个军礼。”
我顿时怒气冲天,要说军人给百姓敬个军礼本不为过,问题是碰到了这么个不讲理的胖老头,我不知道敬完了军礼,他是不是还要我们下跪磕头!
眼看我几乎要发作,一旁的瘦猴拉了拉我的衣角,说:“别冲动,找当地派出所解决。”
我立马冷静下来,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很快,派出所所长领着几名公安干警来到现场,我亮明了身份并诉说了事情经过。派出所所长“扑哧”一声笑了,对我说:“首长,是应该给他们分别敬个军礼,这个要求不为过。”
我一听,彻底怒了,要说这胖老头只是老百姓,没想到连派出所所长也这样蛮不讲理,这不明摆着欺负外来人吗?我火冒三丈,揪住他的衣领,举起手来。
不料,派出所所长脖子一梗,说:“首长,打吧,打完了,这个军礼也应该敬!”
我愤怒地吼道:“为什么?”
派出所所长满脸正气地说:“因为他们可以组成一个‘军部,军长、政委、副军长、参谋长等通通都有!”此话一出,我和老同学们个个目瞪口呆。
原来,太行山是当年八路军的根据地,而野三坡一带是根据地的中心,当时的青壮男子大多参加了聂荣臻元帅的部队,而这些老头就是当年聂帅手下的悍将,离休后回到家乡颐养天年。
此时,我的内心被震撼了,我率领“师部”成员给“军部”各位首长分别敬了一个军礼,这是我有生以来敬得最隆重最标准的军礼。
礼毕,胖老头忽然声如洪钟地喊了一声:“还礼!”对方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我顿时惊呆了,参军几十年了,见过军礼无数,但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标准的军礼。
分类:我的故事 作者:刘春山 期刊:《故事会》2014年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