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57年春天,北宋首都开封云集了唐宋八大家中的5位精英,他们都为三年一度的国家大考春闱(由礼部主持的会试,都在春季举行,又称“春试”)而来,其中当时的“文坛盟主”欧阳修担任殿试主考官,为国家选拔人才。而三位青年才俊苏轼、苏辙、曾巩作为应考举子信心满满,准备大比夺魁,苏洵是带着两个儿子来考试的。
对于三个来自天府之国四川的才子,欧阳修早有耳闻,况且苏洵从四川来时还带来了当时四川长官名儒张方平的推荐信。见面之后欧阳修看到苏轼兄弟器宇不凡,对他们更是刮目相看。
按照科举考试规定,春闱是科举考试的最高等级,也是举子们最荣耀的时刻,有资格参加的都是已经取得举人资格的学子。时间一般从正月到三月,历时九十天之久。
先考历史或者政论;接着考经典古籍;然后在皇帝的监察之下考诗赋,最后再考策论。不少考生因为体力不支中途退出,眼睁睁看着就要进入官场也只能望殿兴叹。而苏轼兄弟凭着自己的强健体魄和深厚功底,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每场考试都优等过关。最后一场考策论,苏东坡才思敏捷,挥洒自如,很快就完成了一篇经典之作《刑赏忠厚之至论》。
主考官欧阳修看到这篇文章,不禁拍案叫绝,他传给同考考官梅圣俞等人欣赏。众考官一致认为该文当为第一。因为试卷已经弥缝,欧阳修不知道这篇文章究竟是谁的。可是凭感觉,他觉得文风有些像江西才子曾巩。
曾巩,江西临川才子,18岁赴京赶考,与随父在京的王安石相识,并结成挚友。20岁入太学,欧阳修见其文笔独特,非常赏识,说:“过吾门者百千人,独于得生为喜。”曾巩自此名闻天下。曾巩少年时与王安石为密友,登欧阳修之门以后,就向欧阳修推荐了王安石。这样,曾巩与欧阳修就有了师生之谊,两人之间的深厚友谊也在坊间传开了。
欧阳修虽然觉得这篇策论写得完美绝伦,但为了避嫌,免遭政敌攻击,就违心地将这篇《刑赏忠厚之至论》列为第二,后来,试卷拆封了,欧阳修才发现原来这篇可以大魁天下的文章是眉山才子苏轼的,恨得自己扼腕叹息。
据说,宋神宗赵顼后来看到了苏轼的这篇文章,兴奋得手舞足蹈,说:“我又为赵家物色到了一位宰相。”
当然,苏轼仅仅20出头,就能在380多位俊彦中脱颖而出,也算是非常了不起了。加上苏轼弟弟也在同科高中进士,一时间,苏洵、苏轼、苏辙的声誉名满天下。就在那科,在欧阳修的慧眼选拔中,曾巩与其弟曾牟、曾布及堂弟曾阜也一同登進士。
苏轼考取进士后给欧阳修写了一封信,表示对恩师的感谢。欧阳修看着苏轼的信札,非常高兴,经常向同僚说起苏轼,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读苏轼的文章,不禁让我汗颜。真痛快啊!我应当给苏轼让路,使他高出我一头。”成语“出人头地”就源于此。欧阳修还对自己的儿子说:“记着我的话。30年后,人们只知有苏轼,无人再谈论老夫。”欧阳修的话果然得到了印验,苏轼不久就成为人们谈论的中心和学习的标杆。当时有句话叫做“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羹。”可见他的影响之大了。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据说,苏轼的《刑赏忠厚之至论》中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另一位阅卷考官梅圣俞。在行文过程中,苏轼尽情发挥,写到如何赏忠罚罪之时,似乎觉得才不尽用,就大胆地编了一个材料以佐证自己的观点,他写道——
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形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之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
对于这个典故,阅卷官大学者梅圣俞有些疑惑,但是又不好提出来,因为一提出来,万一真有其典,那就显得自己浅薄了。录取工作结束后,梅圣俞特意就这个问题向苏东坡请教。梅说:“尧和皋陶这段对话见于何书?我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读过。”苏轼说:“想当然吧,这是我杜撰的。”梅圣俞这位前辈宿儒大吃一惊,苏轼说:“帝尧之圣德,此言也意料中事耳。”梅圣俞见苏轼说得有理,也就没有多加追问了,反而非常钦佩后生苏轼的胆识和勇气。成语“想当然”也源于此。
从后来的仕宦经历来看,苏轼确实没有辜负欧阳修这个伯乐。苏轼虽然不幸卷入了变法中新党旧党之争,新党排挤他,旧党也抛弃他。但他没有改变自己乐观豁达的人生,每到一处做官,他都积极兴办教育。晚年他被贬海南儋州时,就对海南的教育起到了拓荒牛的作用,现在海南人民也以苏轼为自豪。虽然,苏轼因为一个极偶然的因素失去了状元,但是他的功业,特别是他在文学上的贡献,千年科举史上都难有与其匹敌的对手。
作者:魏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