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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文热读〗法眼

分类:故事会 更新时间:2023-10-04 22:21:33

近年,娄城的古玩市场开始火了起来。每到双休日,文庙边上的古玩市场就摊连摊、人挤人了,热闹非凡。

初秋的一天,来了一位外地口音的黑脸汉子。此人三十来岁,说城里人不像城里人,说乡下人不像乡下人,憨厚中带着一丝狡诈,精明中又透着几分死性,让人捉摸不透。他摆出了宣德炉、墨盒、笔洗等几样古玩,开价都不算太高,很快就成交了。唯有一只斗彩莲花盖罐,他开价8.8万元,并咬死说一口价,不能还价,还价免谈。

齐三元是古玩市场上的大户,他认准了的东西,如果落入他人手中,他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这几年在古玩市场上,齐三元已吃过多次亏,还在不断付学费。不过,因为看得多了,多少练出了点眼力,也确确实实收进了不少好货,让收藏界的同行很是眼馋。

齐三元一瞄到那个斗彩莲花盖罐,眼就一亮。凭他对瓷器的鉴别能力,他一看那造型、那图案、那色彩,就知道宝贝应该是明成化年间的官窑出品,这可是好东西哪!如果是真品,8.8万元这价太便宜了。看来这黑脸汉子是个嫩头,从他刚才出手的宣德炉、墨盒、笔洗等来看,其价位都只是半价。齐三元估摸着,要么都是旧仿,要么他是真不识货。要真是碰上个不识货的,那合该自己捡漏发财喽。

齐三元上前把那盖罐看了一下,罐底“大明成化年制”六个字分两行竖排,字外有双圆圈套着,这可是标准的成化年间的落款。再看那莲花画得拙拙的、土土的,色彩有红有绿有蓝有黄,怎么看都有点俗,但齐三元知道,成化年间的斗彩瓷器就是这风格,与青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齐三元掂着分量,用手指弹着听响,看了外面看里面,看了顶盖看罐底,又用手摩挲了一阵。反复研究后,齐三元反而有点吃不准了:说是真的吧,似乎釉色太新了,用手摸没有那种润的感觉;说不是真的吧,又太像真的了。

8.8万元齐三元是绝对拿得出的,但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不能再吃亏了。他想到了娄城古玩鉴赏家楚诗儒,他可是法眼啊!齐三元一个电话打过去,楚诗儒倒也上路,一听是成化年间的瓷器,立马就打车赶了过来。

楚诗儒也不说话,先用手在罐内罐外顺时针转动着摸了一遍,又逆时针转动着摸了一遍,然后取出一只特大号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罢,他说:“瓷是好瓷,仿得很到位,必是高手所仿。能仿到这个程度,也算是精品中的精品了,应该值一万两万的。但恕我直言,以我的手感而言,这罐的仿制时间不会超过十年。”

楚诗儒怕齐三元不信,让他通过放大镜看,果然,那毛刺都还在呢。楚诗儒说:“明成化距今五百多年,五百多年啊,一件瓷器历经五百多年,怎么说也火气全消了,摸上去绝不应该有任何毛刺感,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这是赝品!”

楚诗儒在娄城古玩界的权威性是从没人怀疑过的,他此话一出,谁还会去买这件假货呢。

齐三元连声说:“谢谢,谢谢,要不然我今天又要吃亏了。”

黑脸汉子听楚诗儒这么一说,也萎了,自言自语道:“我爹临终时告诉我,这是货真价实的……”

黑脸汉子守着这盖罐整整一天,再无人问津,眼见将收市了,他知道没戏唱了,咬咬牙将价格降到了4.8万元。

这时,一位拄拐杖的老者踱进古玩市场,转了一圈后,来到了黑脸汉子摊前。他告诉黑脸汉子,自己是专门收藏成化瓷的,所以价也不还,爽爽气气地付了4.8万元现钞,开开心心地走了。

齐三元想,“冲头”总是有的,连这古稀年纪的老资格也看走眼,保不准回去后要悔得吐血。

他忍不住追上去对老者说:“老先生,这是赝品,你上当了。”

老者见齐三元一脸真诚,就热情地说:“走,喝茶去,边喝边聊。”

老者自始至终没说他姓甚名谁,以前是吃什么饭的,但老者关于斗彩莲花盖罐的一番话,使齐三元吃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老者说:“看来你也是古玩行当的票友,让你长长见识。这个盖罐绝对是真品,但为什么会给人仿制的感觉呢?因为这是库货。”

老者见齐三元一脸茫然,知道他还不懂何为库货,就解释给他听。原来这盖罐是当时官窑烧制的,其中有一批瓷器被送到了报国寺,因为是皇帝御赐的,除了部分用掉,剩余部分就封存在了寺庙的地下室里,后来由于战乱的关系,地下室的秘密就鲜为人知了。直到1966年“破四旧”,红卫兵扒庙时,才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下室,并在里面发现了好几箱没有拆封的瓷器,包括瓷双耳三足香炉、军持、僧帽壶,青花盆、斗彩瓶、罐等。当时红卫兵小将们乒乒乓乓一通砸,将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毁得差不多,但也有人趁乱拿了几件回家。

老者说:“我是在收古董时听当年参与此事的红卫兵讲的,从此后我一直在四处寻觅是否有库货遗存,没想到会在这儿发现。天意、天意啊!”

老者还说,这盖罐自1966年从地下室取出后,从没用过,很可能一直放在箱子里。换句话说,这盖罐五百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阳光,所以依然像刚出窑的新货一样。

“如此说来,这铁定无疑是库货,是真家伙了?那该值多少?”齐三元连问了两个不该问的问题。

老者笑道:“看你刚才出言提醒我,是个厚道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件瓷器按目前行情,这个数,应该是值的。”老者说着,伸出手指晃了晃。

“八位数!”齐三元心情复杂,“您刚才这番话,真该让楚诗儒也来听听啊!”

老者说:“免了免了。”喝罢茶,老者飘然而去。

齐三元盯着老者的背影,叹服道:“法眼,真正的法眼啊!”

(推荐者:小双)

(发稿编辑:吕佳)

分类:网文热读 作者:凌鼎年 期刊:《故事会》2023年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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