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谈〗“宓王”报恩

苏孝定是唐宪宗时禁军虎贲卫的卫队长，他颇有才能，很得皇帝赏识。这年初春，皇帝派他率领一支五十人的队伍，去大唐南方边境，押解附属国南诏国的贡品。苏孝定领命，率队一路南行，来到交割贡品的地方。

清点后，苏孝定发现，这批贡品只是当地的一些普通特产，并不值钱，他不由得叹道：“自安史之乱后，大唐国势渐弱，这些附属小国对天朝也敷衍起来。”话虽如此，可毕竟是贡品，苏孝定还是小心地护送着这批物品上路了。

这日，一行人到了归州一个名叫香溪村的地方，不料碰上了怪异天气。本是百花盛开、阳光明媚的春季，却突然阴云密布、北风怒号，大风吹得他们寸步难行，只得找个驿站住下来。

第二天早上，苏孝定起床后出门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驿站周围的群山竟被大雪覆盖，连驿站院子里的积雪也有一尺来厚。驿站小吏六十多岁，连说这是百年未有的怪事。

大雪连绵不断，一连下了五天，直到第六天雪才渐停。苏孝定他们又等了几天，等驿道能够行车，方才上路。行不到十里，打前站的小兵来报，说前方山谷有一队身穿黄金甲的将士拦住了去路。

苏孝定问：“他们有多少人？”

小兵说：“有百人之众。”

苏孝定自恃乃皇家亲兵，傲慢地说：“宣他们的头目前来。”

小兵离去不久，便带来三名身披金甲的将士。领头的一身戎装，却朱唇粉面，英姿飒爽，竟是个女子。她身后两名护卫身材修长，各背一副巨弓，腰左配刀，腰右为羽箭盒，内装数十支羽箭。

苏孝定问：“我们押送的是皇上的贡品，你们想做什么？”

领头的女将自称乃御赐归州宓王，她向苏孝定拱手道：“苏大人，今年天寒地冻，百姓缺衣少食，我等特来向苏大人借一批物资，救黎民于危难之中。”

苏孝定从没听说过归州还有个宓王，不禁怒道：“大胆，你们竟敢劫持贡品，难道不想要脑袋了？”说着，他一使眼色，身边一个叫秦十三的侍卫先发制人，抽出一把长刀，向女将砍去。

眼看长刀直直地劈向女将，电光石火之间，她身后的一名金甲护卫摘弓、挽弓、搭箭、射出，一气呵成。秦十三惨叫一声，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众人一看，秦十三胳膊上中了一支羽箭。

苏孝定心中暗惊，对方箭法高超，只怕百步之外取人首级也非难事。他又低头查看秦十三的伤势，只见那支箭洞穿胳臂，伤口已开始发紫发黑。苏孝定一怔：对方人多势众，武艺高强，箭头又带毒，自己这几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先保住众人性命再说。于是，他冲那女将道：“有话好说，你们想要什么物资，请自行去取。”

女将点点头，带人取了两车物资。离开前，她拿出一个瓷瓶，倒出有浓浓花香味的液体，涂抹在秦十三的伤口处，说：“这解药可保你伤口痊愈。”接着，她对苏孝定说，回到长安，若有人问是谁劫了物资，就说是归州宓王封二娘。

封二娘带着金甲将士撤走后，苏孝定让手下清点物资，发现只有两车蔗糖被劫走，其他贡品并没有丢失，他总算松了口气。

回到长安后，苏孝定向商人收购了两车蔗糖，补齐贡品，交了差事。他向认识的官员打听归州宓王，可大家都说，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过了几年，世道越发动荡，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师道突然叛乱，叛军一直杀到了东都洛阳。苏孝定这时已是虎贲军的统帅，他带领两万将士据守东都洛阳。

李师道自恃兵强马壮，每日率军驾云梯大举攻城，苏孝定则利用高大坚固的城墙作掩护，用弓箭、礌石与之抗衡。两军僵持一月有余，这天，军需官找到苏孝定，禀告说：“苏将军，粮草勉强可以再撑半个月，只是羽箭所剩无几。”

苏孝定问：“还剩多少羽箭？”

军需官说：“最多还有五千支。”

苏孝定听了脸色一变，他知道，守不守得住洛阳城，羽箭至关重要。只要羽箭充足，他便可以依仗地利，发射羽箭，让敌方的云梯近不了城池。五千支羽箭只够用一日，而大唐的其他军队惧怕李师道，为了保存实力，都在洛阳城附近龟缩，并不真心前来救援。

就在这时，李师道派使者前来劝降。苏孝定说：“我等食大唐黍麦，当为国尽忠。”他当即杀了使者，断了退路。

李师道大怒，派兵猛攻。苏孝定全力死守，激战一日，羽箭已全部告罄。

第二日，苏孝定自知城池必破，他穿上甲胄，来到城墙上，准备和敌方决一死战。果然，片刻工夫，城东已经有十余架云梯搭上城墙，敌人蜂拥而至，攻上城头，城东将士大多战死。苏孝定叹了一口气，说：“今日城破，我当以死殉国。”说完，他拔出宝剑，准备自刎。

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奇观，本来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飘来一朵巨大的乌云，遮天蔽日。苏孝定见那朵乌云向城东飘去，不一会儿，有士兵传来喜讯：“禀告大人，城东突降援兵，身披金甲，强弓硬弩，将登上城头的敌人全部射杀，解了城东之围。”

苏孝定有些不信，说：“李师道将洛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援兵从何而来？难道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那士兵说：“我怎敢欺骗大人，不信的话，请大人随我前去。”

苏孝定正要起身，却见成千上万名金甲士兵向他走来，领头的正是封二娘。封二娘说：“上次借了你两车蔗糖，今日特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她一挥手，那些金甲士兵挽弓搭箭，对准攻城的军队射去，箭无虚发。

攻城的士兵见状，都说是妖人助阵。一时间谣言四起，军心尽失，叛军如洪水般溃败。

退了围兵，苏孝定连忙感谢封二娘，又问他们前来救援的缘由。封二娘冲他一抱拳，说：“容日后相见再叙。”说罢，她竟和那些金甲士兵腾空而起，向城外飞去，数量之众，就像乌云一样……

当天夜里，苏孝定梦见了封二娘。封二娘对他说，归州盛产百花蜜，因太宗皇帝嗜好饮蜜，每年秋季，归州百姓将蜂蜜收割上贡，仅留下很少一部分蜂蜜，给蜜蜂越冬。那年春天，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百花皆被冻死，千万只蜜蜂没了蜜源，有可能被饿死。于是，封二娘劫了苏孝定的蔗糖，这才保全了蜜蜂的性命。这次，为了报苏孝定借糖之恩，才前来解洛阳之围。

苏孝定问：“你到底是谁？”

封二娘说：“我是蜂王，归州的蜜蜂都是我的子孙。”

苏孝定回到长安后，向皇帝禀明了此事。

皇帝命起居郎查看典籍，果然发现记载：当年，太宗皇帝到过归州，品尝了归州的蜂蜜后，只觉花香四溢，清甜爽口，便当场赐下“蜜中之王”四个字。

苏孝定听了，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封二娘说的御赐“宓王”，原来是“蜜王”啊！

（发稿编辑：吕佳）

分类：东方夜谈 作者：大刀红 期刊：《故事会》2023年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