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我正在亲贤街附近的一家小酒吧门口和我的搭档麦克蹲守一笔毒品交易,那会儿目标还没有出现,麦克说在车里闷了大半夜了堵得慌,要出去透透气。我打开了车上的调频收音机,就听到了东京地铁出口发生大爆炸的消息,现场已发现十几具尸体……我忽然记起成品就在离地铁出口不远处的浅草歌舞伎模特经纪公司上班,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地铁的,顿时各种念头丛生,就急忙拿出手机拨打她的手机,却被告知关机了。我又打到了她的租住屋里,电话通了,但一直没有人接听。我这才记起来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和我联系了,心里更是焦躁不安,犹豫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打到了她的那个浅草歌舞伎模特经纪公司里,尽管她曾叮嘱过我,让我不要随便把电话打到公司里去,但这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接电话的是一位小姐,声音软得像是没了骨头。我用磕磕绊绊的日语说让她找一下成品,她又问了我一遍,核实了一下名字后就告诉我,成品已经不在公司里了,然后不等我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这就更让我疑惑了。这时麦克踱过来了,趴在车窗上低声对我说:“看前边,过来了。”又嘟囔一句说,“妈的,这晚没白熬!”
这时我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前面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从一辆昌河面包车上下来,提着一个大保险箱晃晃悠悠地直冲着我们走了过来。我和麦克迅速往门两边一闪,等那两个人一露头,高喊一声:“警察,不许动,举起手来!”
那矮个子反应挺快,马上老鼠般“哧”地缩了回去,一下子钻进了酒吧。高个子则一直向前狂奔,麦克立即向高个子追过去。我扭身用脚狠狠踹了一下门,开了,却听“咚”的一声,我下意识地往地下一个翻滚,就见门上木屑飞溅。我毫不犹豫地朝着屋里开了几枪,随即就听到一个男子的惨叫声。我趁机冲进屋里,双手托枪环视着屋里,大声吼道:“不许动!举起手来!”这时就见从吧台后面露出一个身影来,我认出就是小酒吧里的老板矮个子,他右手握着一支手枪,正抵在一个女孩子的头上,那女孩子是酒吧里的服务员。
他冷笑一声说:“老弟,放我一条生路,这箱子里的钱就全是你的了。”他踢了一下刚才高个子提的那个大保险箱,“不然,我就先打死她,然后……”
我说:“你别乱来。只要坦白了,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的。”
“你先放下枪,不然我就打死她!”他一边用枪抵着那女孩子向门口移动,一边想强迫我放下手里的枪。我看着那女孩子惊恐无助的脸,心里突然一阵悸跳,忙说:“好,我放下枪,不过,你可别乱来……”
这时,女孩子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向我跑来。他一看不好,转身想往屋外跑,却看见麦克正冲着他扑过去。他扭身就冲着我开了枪,没想正打在女孩子的背上,她“啊”的一声就扑在了我的怀里。
麦克开枪了,子弹准确地射入了那家伙的头部,他一声不吭地滚翻在地。
我扶起女孩子,看着她那张很快就变得惨白的脸,说:“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她喘息了一下,嘴唇在翕动,似在说什么。我将耳朵凑上去,只隐约听见了几个字:“……快找、找我哥哥……”就晕了过去。
增援的警车来了,我让他们用警车先送女孩子去医院。同时,我的脑子里只是上下翻动着那两个字:“哥哥……”我仿佛听见了妹妹成品在呼救,在呼唤我去救她——
就在这一刹那,我决定到东京去寻找妹妹成品。
由于我们成功地破获了这起毒品案,处长决定放我和麦克一个星期的假,我火速办了一张去日本的旅游签证,时间也是一个星期。这两天我去查了一下我给成品办的一张国际银联卡,上面有五万元人民币。我要她平时不要动这张卡上的钱,除非万不得已的时候。但银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卡上面只剩下五千元人民币了。
她一下子取这么多钱干什么用呢?
麦克开车送我到机场,在路上我告诉他,一到东京我就先办一张手机卡,让他把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什么事情我会和他联系。他神色庄重地说:“成哥,你就放心地去吧。那边要是摆不平了,我也赶过去帮你!”
到东京后正是下午四点多钟。浅草位于东京台东区,很热闹也很繁华,是日本现存“江户风格”的民众游乐之地。我先在浅草区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然后好不容易在一处依坡而建的排屋那里找到了成品的房东,这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她一听我是从中国来的成品的哥哥,显得很热情,一边把我往成品住的那间屋里领,一边夸成品是个好孩子。
屋子里没有什么摆设,地上铺的是日式榻榻米,上面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墙上的镜框里夹着不少照片,最中间的一张是成品临来日本时我和她照的。我脱了鞋走过去,看到在边上插着一张她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两个人的头挨得很紧,显得很亲密。看样子照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来得及夹进镜框里去。我将相片取下来,端详了一下,又取下来一张成品在日本照的单人照片,一起装到我的口袋里。靠墙有一个小坤包,我把坤包拿过来,倒出里面的东西,发现成品的护照还在里面,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有出境。这时我发现一个小纸袋,警察的敏感让我心里一抖,把那小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粉末,用手蘸一点一尝,是纯正的四号。难道成品在吸毒?
第二天一大早,我按照成品电话里告诉过我的路线,顺着地铁浅草站1号出口往前走了不远,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那家歌舞伎模特经纪公司。进了大厅,我向那个长得像个芭比娃娃样的接待小姐打听成品在不在?她扬起头看了我两眼,正要说什么,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刚一开口,我就知道我隔洋打过来的电话就是她接的了。
我对她说:“我是从中国来的,来找我妹妹成品。”
她大概也听出了我的声音,但却有了点不耐烦的成分:“我在电话里就告诉过你了,她不在这里了。”
“那么,请你告诉我,她到哪里去了?”
她懒懒地垂下头说:“我不知道。”
我说:“你不知道,那我去找你们经理,他应该知道的。”
她说:“经理不在……”
我才不理会她的这些小伎俩呢,没等她话落音,就快步绕过她一步三个台阶向楼上跑去,她在后面喊:“经理是不会见你的……”
到了二楼,我看到在一个大厅里聚集着许多美丽的女孩子,从肤色上看她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我勉强可以分辨出有亚洲的、欧洲的,还有几个金发美女,正围在一个瘦高个男人身边,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我正往前走,一个保安走过来问我找谁?我迟疑了一下说找经理。他大概从我不流利的日语和迟疑中看出了什么破绽,就说经理不在让我快走,说着就伸手来推我。我只轻轻地抓住他伸过来的一只手一扭,就让他弓起腰惨叫起来。这时大厅里顿时安静了,都回过头来看我。那瘦高个男人问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丢开保安说:“我找经理。”
他说:“找经理干什么?”
我断定他就是经理了,便说:“我是成品的哥哥成功,是从中国来找成品的。她不是在你们这里吗?”
他噢了一声说:“是她呀,她被我们开除了!”
我一把拽过他来说:“我妹妹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我不知道。我没必要管她那么多。你要是觉着她失踪了,可以报警呀。我很忙,没工夫听你胡讲乱讲的。”他又叫保安,“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他赶出去!”
那两个保安试图冲上来,可刚才他们其中一个已领教过我的手段了,只是在一旁转悠吼叫,并不敢上前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动静的一位女子走过来,对我说:“放开他吧,我可以告诉你你妹妹的消息。”
我说:“你是谁?”
她说:“我是这里的副经理,我叫河野良子。”
于是我就注意到她确实和别的女孩子们有区别,首先是打扮上比较庄重些,也似乎要比这里的所有姑娘们年龄大些。于是我就放开了那个瘦高个经理,跟着良子走到一边,问她:“你见过我妹妹?”
她摇了一下头:“我来这里时间并不长,我来时她已经被开除了,我只是知道她。”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合影照片来,指着另一个女孩子说:“这个女孩你认识吗?她看上去和我妹妹关系挺要好的。你知道我应该上哪儿去找她吗?”
她说那个女孩叫谷口美保子,前几天刚去世。
“为什么?”
“服药过量。这对公司来说是一个悲剧事件,对外影响很不好。”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妹妹,她也吸毒吗?”
她点了一下头。
我身子晃了一下,真有点绝望般的感觉。
我说:“你这里还有没有一些我妹妹的资料,我想通过这些找一些线索。”
也许是我的诚恳和无助打动了她,只见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在三楼的办公室里有一些模特资料,也许有点用。然后就带我到三楼去看资料。
在三楼一个房间的大桌子上,有许多本装帧得挺精致的大相册,里面全是各色美女的各种姿势的照片,有不少还是穿着比基尼的。我翻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成品的那一本。她竟浓妆艳抹的像个日本艺伎。
她说:“这就是日本歌舞伎町的特点,这里有世界各国的姑娘,有许多时候她们就是陪来自各国的客人在酒吧里喝酒聊天,这可以唤起一部分异国人的思乡之情来。但这又与那些公然的性交易有区别。这里主要是靠姑娘的美丽和微笑服务,加上浅草这里的高档餐饮……”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如果客人有要求,姑娘也愿意,他们也是可以去共同过夜的。那样小费就高得多。所以……”
“行了!”我有点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难怪妹妹总不愿意让我打电话到公司里来,原来竟是这样一个模特经纪公司!
良子很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
我觉察到了我的失礼,对她说:“对不起。”
她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应该这样粗暴。如果你刚才好好和他说的话,他也会告诉你的。”
我想了一下,又问:“这些照片都是谁拍的?”
她说是一个无约摄影师。又“噢”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告诉我:“他是中国人,从香港来的,叫张大富。日本名字叫原田俊二郎。”
“什么叫无约?”我问。对这些行当我确实有许多都弄不懂。
她说就是和公司里没有约定。像一般大型的模特经纪公司都有约定的专业摄影师。“他原来是这个公司的摄影师,后来解除了合同。”
“为什么?”我忽然感到这个摄影师身上有文章,也许是职业的敏感吧。
良子仍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他这个人做起事来鬼鬼祟祟的。公司里怀疑他给一些模特提供毒品,但又没有确凿证据,只能采取解约这种做法。”
“他在哪里?怎么能找到他?”
她拿过一张纸来,把这个原田俊二郎的摄影馆的地址写在了上面,交给我的时候又叮嘱说:“不要把公司扯进去。”
我点了点头,又提出一个要求说:“能不能把我妹妹的照片集子给我?”
这回她挺痛快,说:“可以。”
我总觉着不踏实,说:“我还能找哪些人打听到成品,就是我妹妹的情况?”
她考虑了一下说:“今晚在昭和通文化城有一场服装秀,你可以来,我介绍一些认识成品的模特和你见见面,她们或许可以提供一些情况。”
我看着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帮我?”
她笑了一下说:“因为你求我了,对我很有礼貌。”
我就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忍住自己的脾气,千万不要发火。因为我现在是在异国他乡,孤身一人。我低下头说了声:“赛由那拉。”
她说:“晚上见。”
我来到东京警察署,接待我的是一个中年警官,方脸,头发自然地鬈曲着,中间夹杂着许多白丝,倒显得很沧桑很有深度。他总是阴沉着个脸,自打我出现就没看见他脸上露出过一丝笑容。他自我介绍说他叫森男正雄,是警长。他只是随便地翻看了一下我的警官证和护照,听我说完情况,又看着我给他的成品的那张单人照片,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这种迹象倒是有可能。不过,你也看到了,地铁爆炸事件搞得我们焦头烂额,团团转。所以,你妹妹的失踪调查我会尽力安排人去查,但是不能优先。”
我又拿出那张合影照片来,指着成品旁边的谷口美保子说:“这个女孩子的事件你知道吗?”
他看了一眼说:“我知道,她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因为服药过量。这些孩子呀!”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问我,“你问这干吗?”
我又把从成品房间里发现的那包“四号”递给他,说:“是海洛因,很纯正的海洛因。我是缉毒警察,知道一个女孩子身边有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可原来她是从不碰这些东西的。而且我了解到有个给她们拍照的摄影师,是个中国人,叫原田俊二郎,他涉嫌给她们提供毒品,可以把他传来问问。”
“你在你们国家就是这样办案的吗?有什么证据呢?”森男正雄用他那阴沉的眼睛瞪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记住,这是在日本,你只是来旅游的,只是个普通的公民,不要在这里行使你的权力。令妹的事情我会很快安排的,希望你不要干扰我们办案,更不要擅自行动。”顿了一下他又说,“令妹一有消息,我会很快和你联系的。”
离开警察署后,我先去办了一张手机卡,然后就按照良子写给我的那个地址去六本木找那个叫原田俊二郎的“二鬼子”开的摄影馆。六本木坐落在一个半山丘上,我猜六本木的意思应该是“六棵树”,或许这里曾经有过六棵树吧。
我顺着港区的租住房很快就找到了“原田影画伎”摄影馆,是在一幢有点旧的二层楼上,在楼房前面和楼梯两边摆着和挂着真人一般大小的模特照片,从艺术方面来欣赏,这些照片确实拍得很有功底,把这些本来就长相不错的女孩子们拍得更加性感,更加美丽动人。上到二楼时,我发现有一张是成品身穿泳装倚在沙发上的照片。
我绕着那些照片,就像是在检阅美女般上了楼,好不容易才找着了门,因为那也是一张美女的大照片。我过去敲了敲,等了半天,并不见有人来开门。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渐渐地,声音便清晰起来,是一个男人嘴不停地在唠叨:“好,就这样,太好了,太性感了。再来一张;好,看前面,把胸挺起来,手放在屁股上,好,就这样……”
我加大了敲门的声音。这时就听见里面的声音住了,接着就有脚步声传了过来,然后门就打开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纵欲过度的脸,呈刀条形状,由于脸上缺少肌肉,皮肤显得很松弛,过早地耷拉着,眼睛深陷着,周围罩着一圈黑晕,不用化妆,他绝对就是中国早期电影里给鬼子当汉奸的形象了。一把稀疏的染黄了的长头发扎在脑后,倒是透露出一点艺术气质来。
他看见我,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问道:“你,找谁?”
“找你。”我说,“我有几个问题要找你谈一谈。”
他说:“我不认识你。”说着就要关门,但被我一把推开了,我直接冲了进去,就看到这是一个布置得很豪华的摄影棚,而且一眼就看到靠墙的那里有张大沙发,成品的那张照片就是在那张沙发上拍的。摄影棚里面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女孩子站在那里惊讶地看着我。我猜刚才就是在给她拍照。
我改用中国话问道:“我妹妹成品在哪里?请你告诉我!”
他吃了一惊,说:“你是谁?”
“我是从中国来的她哥哥成功。”
他的眉毛跳动了几下,说:“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她。”说着伸手又要来推我。
我就势用擒拿将他的细胳膊一下子就扭在了身后,把他推到门口成品那张大照片跟前,手一使劲,他便惨叫起来。我说:“那好张大富,我帮你加强一下记忆,你可是看清楚了,就是她,就是这个中国女孩子!”
这回他也说开中国话了,大概是不常说的缘故,竟有点结巴:“这个,我记不起来……我每天都给这么多的模特拍照,不可能每个人都能记、记得……”
我觉得不给这家伙点颜色,他是不会说实话的,就把他拽回房间里,又顺手揪住他脑后那缕稀疏的黄马尾,狠狠地撞在墙上,说:“我帮你恢复一下记忆!”
他“哎哟”着,但嘴还在硬:“我真想不起来了……”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我又使劲撞了一下,又一下,他的脸上开始有血迹了,大概是鼻子什么的破了。
他叫了起来:“噢呀,你说是成品,我见过。”
“什么时候?”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是在一家夜总会里……”
“什么夜总会?”
“我记不起来了,当时她和一群模特在那里。妈的,你放开我,我是根本没有碰过你妹妹的。”
“这样最好!不然……”
这时那个拍照的女孩子冲了过来,对我大声喊道:“你放开他,不然我报警了!”
我一愣神,原田俊二郎这个二鬼子泥鳅般从我手里挣脱开来,跑进里屋去了。随即又冲了出来,手里竟然端着一支枪,对着我喊:“快拿上那个小婊子的照片离开这儿,不然我杀了你这个狗娘养的!”
我看出了这个二鬼子内心里的胆怯,他不敢真的开枪。如果身上负有命案,他还怎么在日本待下去!我朝他逼过去,厉声说:“我妹妹在哪里!”
“砰”一声,这家伙还真开枪了,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去,把我身后的一盏落地灯打得粉碎,有碎玻璃溅到我的脖子里。
那女孩子抱住头尖叫一声——
趁这工夫,原田俊二郎拉开门冲出去,竟然从二楼上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我紧跟着追出去,也从二楼飞身跃了下去。这家伙一看我也跳了下来,爬起来就跑,连掉在地下的枪也顾不上捡了。我过去捡起枪装进口袋里,再一抬头,二鬼子不见影了。他在日本生活了这么多年,地形当然要比我熟悉多了。
我咬了一下牙,在心里说:“你是跑不掉的。”
我给麦克打了个电话,让他在网上查一下张大富这个人的情况,最好能和香港警方联系一下,因为他是从香港出境的。
“没问题,交给我吧。”麦克说完又在电话里叫嚷,你快点回来吧,事情有点麻烦了,那个女孩子在医院里没有抢救过来。现在警纪处盯着咱们呢,那个姓章的处长说要把你撤职查办呢,我是顶不住了!处长说取消咱们的休假了,你那里怎么样呢?
我说,这边的事情也有点麻烦,我妹妹还没有一点儿消息。现在我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定要找到我妹妹。你就想办法尽力再顶一顶吧。
麦克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成哥,只能这样了,谁叫我们是搭档呢。”
五点半钟的时候,我回到住处换了一套西装,就到昭和通文化城去看那场服装秀,实际上就是模特表演。我进去后看见表演已经开始,模特们在T台上走来走去,两边的各色看客们在品头论足,前边有电视摄像机在转播,周围还有一帮摄影师在忙碌着,闪光灯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我在那伙摄影人群里发现了原田俊二郎,就是那个叫张大富的二鬼子。他不停地上蹿下跳变换着角度拍摄。
有人在旁边向我打招呼,我回头一看,是良子,她今天打扮得很是靓丽夺目,大U字领的白色长裙,搭配金色点缀的黑色无袖衫,即便是在灯光较暗的地方也很耀眼。若不是年龄上有那么一点儿差距,她一点儿不比台上的那些模特们逊色。
她看见我在盯着她看,就笑着说:“你总看我干什么?不认识了?”
我说:“你今天真够惊艳的!”
“你挺会说话的呀。”她对我的夸赞挺高兴,也说,“你今天也挺绅士呀。”
这时我就看到今天在原田俊二郎那儿拍照的女孩子出来了,她一边迈着机械的猫步一边目光向台下寻觅着什么,当她的目光和原田俊二郎接触上后,便有点挑逗地冲他飞了个媚眼,笑了。而这个二鬼子则像是遇见了知音般,也向她挤了一下眼睛,更加频繁地对着她按动着快门狂拍一通。
我说:“真不可思议。”
良子说:“什么?”
我说:“你看,原田俊二郎。”
这时,我看见原田俊二郎等她走过去后便提着照相机来到一排豪华看台那儿,弯下腰对着一个抽着大雪茄的中年人谄笑着说什么,并抬头指着那个女孩子示意。那中年人便把目光盯向那女孩子注意观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问良子:“那个中年人是干什么的?就是正在和原田说话的那个人。”
良子告诉我说,那就是浅草区最有钱最有势力的大老板三岛由夫,今晚的这场服装秀就是他赞助的。
“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呢?”
“那是他的新女朋友松尾智子,原来也是个模特。”
我头脑里念头一闪,说:“能介绍我跟他认识吗?我想跟他谈谈。”
良子看着我说:“一会儿他还要在东侧的上野公园里举行派对酒会,招待这些走秀的模特们和所有请来的贵宾,我可以陪你去参加派对酒会。等一会儿走秀结束后我先陪你去找那几个认识你妹妹的模特儿谈谈,也许她们可以提供点儿情况。”
我点着头,目光却盯着原田这个二鬼子。我看见当那个拍照的女孩子退场后,原田俊二郎也收起照相机背起摄影包钻进了后场,便装着无意似的转悠到后台侧,也跟了进去。我没有想到,我的有点不正常的举动引起了三岛由夫的保镖亚佐藤的注意。
我跟着原田俊二郎来到后场,正听见他在幕布后面对那个女孩子说:“萝拉,我跟老板推荐你了,他对你很满意,印象很深刻。今晚就让你留下,他要亲自和你好好谈谈。”
那叫萝拉的女孩子惊喜地说:“真的呀!”抱着原田就在那瘦脸上一阵狂吻,却又说,“你不是推荐那个中国……”
“不行了,你没看见吗?她哥哥来找她了,会有麻烦的。我告诉老板让她走了,不然……”
我走过去一把揪住他脑后那缕稀疏的黄色马尾,他很不高兴地转过身来说:“妈的,干什么?”一看是我,愣在那里。
“你还记得我吗?”为防他再次逃脱,我用右臂顶在他脖子上,把他压在墙上继续说,“你见我跑什么呀?我只是问你成品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我揪住他,厉声说:“张大富,你也是个中国人,就心甘情愿地帮日本人欺骗自己的同胞,当汉奸!”
他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正要说什么,有人在背后猛拉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就看见亚佐藤瞪着眼睛,不由分说一个左勾拳就冲我打过来,我低头闪过,右手放开原田,一个左转身,左手缠住他的右手,同时举起我的右臂,还了他一个右勾拳,打得他往后踉跄了几步,仰面倒了下去,把身后一张透明茶几砸得粉碎,引起一片惊叫声。
亚佐藤从地上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又要冲过来,这时三岛由夫在一伙人的簇拥下出现了,他喝住了亚佐藤,然后看着我,说:“你很暴力呀!”
这时良子也过来了,想把我拉开。她了解三岛由夫的势力,怕我吃亏,说:“我正到处找你呢,快走吧。”
我对三岛由夫说:“是他先动的手,我只是自卫。”
“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叫成功,是从中国来的,来找我妹妹成品。”
他听后眼睛转了一下,“噢”了一声,从嘴里拿出雪茄说:“成品,她最近好吗?”
我说:“我正想问你呢。”
他摊了一下手说:“这个问题我恐怕答不上来。”
我说:“是不想回答,或者是不好回答吧。”
他听我这样说,脸色有点变了,话里带出了威胁:“成功先生,你独自一人在异国,人生地不熟,找人打架前最好三思。”
我软中带硬地说:“别人不惹我,我是不会先动手的。”
良子拉我离开,说:“走吧,我带你去找个人。”
我指着原田俊二郎说:“我不会放过你的,你逃不掉。”然后跟着良子转身离开,但我分明能感觉到三岛由夫的目光在狠狠地盯着我。我听到原田二鬼子对三岛由夫说“谢谢”。他谢他什么呢?他们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良子说我:“别看你穿得很绅士,可不见得表示你就是绅士。”
我也解嘲地说:“也许真的是穿错衣服了。”
“你是第一次来日本吧?”
我点了点头。
“喜欢今晚的服装秀吗?”
“有点太花哨的感觉。”
说着话,我跟着良子来到后台的化妆间,不少模特在这里换衣服。良子问一个模特:“千代在哪里?”那个模特往里面指了指,喊道:“千代,有人找。”
从里面的一个换衣间里走出来一位个子很高的姑娘,看见良子就扑上来抱住她,嘴里嚷着:“想死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呀!”显得很亲热。
良子介绍我说:“这是成品的哥哥,从中国来的。”
她似乎这才注意到良子旁边的我,就对我点了点头说:“您好。成品呢?她好吗?”
我说:“成品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你知道她有可能去了哪里吗?”
“天哪!”她叫了一声,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我还以为美保子出事后她就回中国了呢。”
我说:“她没有回去,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良子说:“把你知道的告诉他吧。”
我问她:“成品怎么会吸上毒品呢?”
但千代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良子很认真地对千代说:“这事情很严重,你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吧。”顿了一下她又说,“知道吗?她可能有生命危险!”
千代说:“我们都很喜欢玩闹,经常在一起,开始是觉着好奇加上好玩,后来就慢慢地吸上了,而成品则陷了进去无力自拔。那一段日子里她非常痛苦。她曾告诉过我,说要回国去戒毒,去改过自新……”
我明显地感觉出千代并没有说真话,在她那躲躲闪闪的话语后面掩盖着什么。
我说:“你最后是什么时间见到成品的?”
她摇了摇头:“这个你最好问她的男朋友。不过,听说她男朋友也无法阻止她,最后和她分手了。”
“她男朋友?在哪里?”我着急地问。良子也看了我一眼,显然她对这个消息也很意外。
千代说:“她男朋友是中国东北人,名字叫孟东,她染上毒瘾后他们就分手了。孟东现在好像在一家夜总会里当调酒师。”
“哪家夜总会?”
她又摇了摇头。
看来只能这样了。好在她还提供了成品的男朋友这条线索。我向她道了谢,就和良子往出走。走了几步后听见她在背后说:“我很抱歉!”
我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也许她真有难言之隐。
良子准备带我去上野公园参加那个派对酒会。但她心有余悸,对我说:“你要保证安分守己,不和人打架。”
我坚决地说:“保证。这回一定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很有身份的绅士。”
上野公园是东京独具特色的公园,树木成荫,飞鸽成群,四周矗立着许多纪念碑和塑像,中间有一个开满荷花的水塘。站着或坐着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模特和彬彬有礼的宾客们,还有不少穿着和服的艺伎们。
我和良子端着调好的鸡尾酒,走出那间全部用玻璃建成的透明大厅,便一眼看到在荷花水塘边上坐着的三岛由夫,身边簇拥着刚才走秀的那些模特们,面前的长条形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酒水和水果佳肴,任由人随意去拿。三岛由夫的两只手全在模特们的身上和屁股上,他喝的酒全是那些模特们喂进他嘴里的。
猛地,我觉着这个地方好像在哪儿见过,就从口袋里掏出成品和谷口美保子那张合影来,果然,她们身后的背景就是这个开满了荷花的水塘。顿时,血一下子又涌上了我头顶,我说:“等一下。”便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良子,准备过去。
良子拦住了我,说:“你又要干什么?”
我说:“我只问他一个问题,就问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不等她有所表示,我已经绕开她走了过去。
亚佐藤看见我过来,走上前来拦住了我。
我说:“对不起,我是来请教你老板一个问题的。”
这时我听见三岛由夫说:“亚佐藤,让他过来。”
我走过去站到了三岛由夫的面前,他从美女群中仰起头来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我把那张照片直伸到他面前,问:“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他说:“这不是成品和最近刚过世的美保子吗?怎么了?”
我说:“照片是在这里拍的吧?”
他抽了一口烟说:“是又怎么样?”
我说:“我觉得你和成品的失踪有关。”
他的脸色一变,说:“你知道当众诬陷的后果吗?”
我没有理睬他,继续说:“你还和那个原田有联系,你不知道他在贩卖毒品吗?”
“这是个私人派对。恐怕得请你离开了。”
他的话刚落音,亚佐藤就走到我的前边来,而身后则一左一右上来两个人。我先冲着亚佐藤的脸上狠狠地一拳,相信他的脸上准开酱油铺子了,随即我迅速抽左腿抬左脚,狠狠地踹向左边的这个家伙,他踉跄退了几步,“扑通”掉入荷花水塘里了,剩下右边这个则挥拳向我面部又凶又狠地击来,大有一拳将我打死的架势。我一看来势太猛,就一扯他的胳膊迅速向后仰倒,顺势双脚一蹬,将他从我头顶直蹬到了后面三岛由夫面前的桌子上,顿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女模特们尖声尖气的叫喊和惊呼声。
我刚从地上爬起来,却感到头部被硬物狠狠地击了一下,随即是酒瓶破裂的声音,顿时我觉得头嗡的一声,跌倒在地。
两个人过来架起我,连拖带拽地把我丢在了门外。我有点昏沉地爬起来,就看见良子走了过来,一脸嘲讽,还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你的保证一钱不值。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的。”
我整理着西装,说:“我也知道。”
良子说:“怎么样?要不要去诊所看看?”
我说不用,哪里有那么娇气呢。
良子说我有点莽撞了:“你知道吗,三岛由夫是属于‘压库扎的。”
哦!对这个“压库扎”的背景我在国内就有些了解,是代表日本黑社会。日本的犯罪团伙多达三万个,成员总数有十五万多。日本黑帮的成员被统称为“压库扎”。
“压库扎”这个词源于一种赌博游戏,即指游戏中失败方的得分。这与西方人玩的“21点”扑克牌游戏大致相似。日本人把8、9、3的数字组合,念作“压库扎”。据警方内部材料介绍,“压库扎”的活动遍及日本全境,但在东京、京都和神户的势力最为强大。
我问良子:“下面该怎么办?”
她目光闪闪地看着我说:“你得听我的安排。”
我说:“我只有一个星期的签证。”
她说:“我知道。”
我在心里说,又是一个过分自负的人。这个国家也许太小了,又长期漂荡在海上,就培养成了这种性格吧。
凌晨,我接到了麦克在国内给我打来的电话,先问成品的消息。我告诉他还没有什么进展。他接着说成哥你这回果然搞对了,那个张大富还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原籍河南,在国内诈骗、贩毒、制假造假、强奸、贩卖人口,真是无恶不作。1997年被河南信阳法院判处无期徒刑,1999年因病取保就医期间偷渡到香港,又在香港诈骗了二百万后偷渡到了日本。他现在是大陆和香港两地警方同时通缉的要犯。
但我没有想到,就在这天晚上也发生了几件事,让我始料不及……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来到东京警察署,看见森男正雄正皱着眉头趴在桌子上看什么。我走过去,一个女警察问我有什么事情,我指了一下森男正雄说找他。
听见说话,森男正雄抬起头来,样子很疲倦,看见是我,就说:“很抱歉,令妹还没有消息。昨晚又发生了两起命案,在隅田川的东京湾有一个阿拉伯人被枪杀了,还有一个……”
我打断他的话说:“对不起,我来告诉你个消息,听着,我请国内同行查过那个那个张、不,日本名字叫原田俊二郎的背景,他是我们大陆和香港通缉的要犯,所犯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你们快把他抓起来吧!”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照片递给我说:“你说的是这个中国人吧?”
我接过照片一看,是一张现场照片,上面正是原田这个二鬼子,但已经死了,头部被枪击中,血污糊了一脸。
我问:“什么时间发生的?”
森男正雄说:“昨天晚上。”他用那阴沉的,此时有点发红的眼睛盯着我说,“听说你在昨晚的服装秀现场威胁过他?”
我有点急了,说:“我只是找他打听我妹妹的消息,我没必要杀他,我还要问他许多事情呢……”
他说:“你来了才一天,就自己出头惹了不少的麻烦出来,我再劝你一句,不要自己行动找你妹妹了,否则,我就要采取行动把你拘留起来,直到你签证到期。”
我说:“你不要这样,听我说好不好?昨天晚上原田是和那个三岛由夫在一起,而且是一块儿离开的。你应该把三岛由夫传来问话。”
“够了!”他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换了一种口气说,“我们日本人一贯做事谨慎,而且都是在按照规矩办事,不像你们支那人……”
尽管我的日语不是很熟练,但还是听懂了这个侮辱性的词来。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说:“去你妈的规矩!你们跑到中国、跑到亚洲国家杀人放火,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吗!你们的规矩就是让这些罪犯逍遥法外吗?”
他大概自感失口,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整理着桌子上的照片。
我扭身准备走,他又叫住了我,说:“斯米玛塞恩(对不起)。不过,作为同行,我还是警告、不,是劝告你一句,不要擅自行动。”
气呼呼地离开东京警察署,我独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心里烦闷,更增添了对妹妹命运的担心。在走到江户博物馆的门口时,不小心和一个迎面而来的女孩子撞了一下,我忙说:“对不起!”
她回头冲我甜甜地一笑说:“没关系。”
我看到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上身穿件乳白色的拉链衫,下身也是一条乳白色牛仔裤和及膝平底长靴,显得很性感。右手里提着一个厚厚的豪华保险箱,看样子很重。她冲我点过头后又转身向博物馆走去,这会儿正是人们到博物馆参观的高峰,门前停了许多车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急忙弯腰掏手机,却不留神撞在一辆停在博物馆右侧人行道上的三菱越野车上,我看到开车的是个阿拉伯青年人,正打量着我,右手里举着一个什么东西。我没心思观察他,就向他作了个手势表示道歉,然后就打开手机。
电话是良子打来的,她问我在哪里?怎么样?
我说不怎么样,森男正雄警告我不让我擅自行动,否则就要拘留我。“而且,那个原田俊二郎死了!”
“什么?”她听到这个消息显得也很吃惊,“怎么死的?”
“被人枪杀的,很明显,有人不想让他向我说什么,所以杀人灭口。你看这个人会是谁?”
她说:“我调查了这一带的诊所,没有符合你妹妹长相特征的患病记录。不过,我找到了你妹妹的男朋友孟东,他在涩谷一家叫做代代木的夜总会当调酒师。一会儿你过来,我带你……”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博物馆里传出一声巨大的爆炸,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冲击波让离博物馆十几米远的我也摇晃了起来。我略一静神,就听良子在电话里喊:“那是什么声音?”
我说:“爆炸,博物馆里发生了爆炸。我一会儿再跟你联系。”然后我就挂了机,像在国内一样,职业的敏感让我迅速向现场冲过去。
博物馆门口硝烟弥漫,地上到处都是震碎的玻璃碎碴和炸毁的水泥块以及炸毁的车辆,我朝里边大喊:“快,快低下头往出冲!”一伙蓬头垢面的游人跌撞哭喊着从里面跑出来。我大声问:“里面还有人吗?”
一个妇女哭喊着跑过来,指着里面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
我看到博物馆里面已火光冲天,显然是什么易燃物被爆炸烧着了,有难闻的气味冒了出来。我四处看了看,没有合适的东西,就脱下上衣包在头上,然后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刚跑了几步,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我以为是人,伸手一摸,却是一条人腿,正是乳白色牛仔裤和及膝平底长靴。我顿时明白了这就是我在门口撞上的那个女孩子了。我放下她的腿,一连找了两个大厅,都没有人。来到第三个大厅时,听到门后边有低微的哭泣和咳嗽声,就摸过去,是个孩子,我把他抱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出冲。当我冲出博物馆大门时,听到不断有警笛声传来,外面已来了许多辆消防车,消防队员开始扑灭馆里的火,有的人在救护伤员。
我把孩子递给那个妇女,这才发现手背不知什么时候擦破了,有血在往下滴。两个穿着救护服的妇女过来把我拉过去就给我清洗消毒包扎。我从头上脱下已烧着了的衣服,却看到森男正雄从一辆警车上下来,脸色阴沉地给其他警员布置任务。当他扭头看见我这副狼狈模样时,却冲我点了一下头,那样子像是赞许。
我和良子去了涩谷的代代木夜总会。
代代木夜总会里面灯光昏暗,音乐靡靡,烟雾缭绕,舞池里人群摩肩接踵,全是晃动着的人影,他们随着音乐在舞池里旁若无人疯狂地摇晃着……
我随着良子挤到吧台边,良子对着一个瘦高个子,头发长长的小伙子说:“孟东,这是成品的哥哥,从中国来的。”
我说:“你好。”并向他伸出手去。
他一听,“噢”了一声说:“你就是成品在国内当警察的哥哥?我常听她说起你。”
听孟东这样说,良子有点意外,扭头看着我:“你是,警察?”
我点了一下头。
“哦,难怪……好刺激!”她说。
我问孟东:“你最后一次见成品是什么时候?”
“两个多月前,后来就一直没有见过她。她有什么麻烦了吗?”孟东很熟练地调好两杯酒,分别放在我和良子的面前,接着说,“前些日子有个警察来找我,问了一些有关她的问题就走了。”
“他叫什么名字?”
孟东说:“让我想一下,他说是叫、对了,叫森男正雄。没错的。”
我掏出那张合影照片,问孟东:“你认识这个女孩子吗?”
他说:“认识,是美保子。她死了。”
“她和成品是朋友么?”
“是,她是成品来日本后最好的朋友了。我有时也和她们在一起。”
“成品是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
“就是认识了三岛那帮家伙后。那帮混蛋专门利用成品和美保子这些年轻女孩子急于成名的愿望,引诱她们吸毒,然后来满足他们的私欲!”
“变态的私欲!”良子说。
我说:“你认识三岛由夫?”
孟东说:“不认识。但我认识他的那些手下。对了,刚才那个亚佐藤还在这里喝酒呢。”
我说:“我得跟他们谈谈,我有问题要问他们。你能和他们里面的人联系上吗?”
孟东说:“我试试。他们里面有个家伙常来夜总会。”
我说:“谢谢你!”
他说:“不用,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成品。”
我跟孟东要过一张纸来,说:“我把我在日本的手机号码给你,你要发现什么线索马上打电话给我。”
这时我注意到在舞池里有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摇晃着的女孩子在看我,觉得有点面熟,就问良子:“舞池里那个人是不是三岛由夫的女朋友?”
良子也回头看了看说:“对,是她,松尾智子。”
而我看见和松尾智子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昨天在原田俊二郎那里拍照,后来他又要介绍给三岛由夫的那个模特萝拉。我对良子说:“你等一下。”就挤了过去,来到松尾智子旁边,对她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成功,中国来的。”
她认出了我,也自我介绍说:“我叫松尾智子。”又说,“你昨天晚上挺厉害呀,一个人打好几个……你没受伤吧?”然后就放开了她前面的萝拉,两只手伸向了我的肩头,搂住了我的脖子,嘴也慢慢地凑了上来。
我说:“你不怕三岛先生吃醋吗?”
她说:“我才不管他呢,我想干吗就干吗!”
“真有你的。”我夸了她一句,“不过,我想和你男朋友、就是三岛由夫先生单独谈一会儿,几分钟就行,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
她十分暧昧地笑了,用挑逗的目光看着我说:“你晚上过来,我来安排……”
这时良子过来对我说:“我们该走了!”不容分说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松尾智子在背后说:“中国大男人,你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吗?嘻嘻。”
我刚要回头,良子使劲扯了我一把,把我拉了个趔趄:“走吧。”
出门时,我无意间把手伸进口袋里,却摸到了一张纸条。我猜是松尾智子趁我不注意塞进去的,那肯定是她的地址了。
在浅草地铁1号线我和良子分手,她说还要回公司去。等良子离开后我没有去乘地铁,而是独自按照纸条上写的地址,来到了港区,在一座挺豪华的大厦里找到了纸条上的门牌号,按响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正是穿着睡衣的松尾智子,她头发略有点湿,盘在头顶上,也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显得更妩媚了。
她对我莞尔一笑说:“你来晚了,中国大汉。”
我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这时听见从浴室里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一听就是那个萝拉:“智子,是谁呀?”
松尾智子说:“是我们的中国朋友。”然后让我进来。
我打量了一下屋子,虽不大,却布置得挺豪华。我说:“这是你的房子?”
她说:“是我朋友萝拉的。三岛由夫刚送给她的……”说这话时,我感到她的话里流露出一点醋味儿来,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特性吧。
“哦,你没有失宠吧?”
她没有理我的话,而是走到我的面前,慢慢地解开了睡衣,露出了里边只穿着三点式的美丽胴体:“来吧,中国大汉!我知道,你们男人一到这个时候都是那么猴急的。”她抱住我,把性感的嘴唇凑了上来,在这种时刻、这种气氛下,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么一位美丽性感的女子的热吻,我情不自禁地也张开嘴,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这样亲热缠绵了一会儿,她把我拉到了那张宽大的沙发上,准备进一步的时候,我推开了她。
这时萝拉从浴室里出来了,披散着湿淋淋的头发,靠在门边暧昧地看着我们俩。
她脸色绯红,不解地看着我说:“怎么了?”
我说:“我来不是为了这个,我来是为了让你帮我找到成品的。你能帮我和三岛由夫见面吗?”
她说:“你不应该找三岛的,他在你妹妹的事情上没有责任。”
“但是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你为什么不找孟东呢?他因为成品和三岛由夫交往而醋劲大发。我曾看见他对成品大发雷霆的。”
我说:“你和成品熟悉吗?”
她说:“我们都是很好的伙伴,常在一起玩。因为我也应该算东北人。我父亲是东北人,我母亲是日本人。我在十五岁的时候随母亲来到日本,第二年母亲却不幸因车祸死了。后来,我在一次模特走秀中认识了三岛由夫,他让我走红,又给了我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时,门铃响了。我看到她俩脸上闪出一丝不安。萝拉问了声:“谁呀?”
门外人很不耐烦地说:“是我,开门!”
是三岛由夫!她俩显得惊慌起来,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低声说:“不要慌!”然后看了一下屋里,见没有适合躲藏的地方,就推开窗户,迅速攀到了外面的窗沿上,然后示意她们去开门。
松尾智子过去打开门,三岛由夫阴沉着脸走了进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松尾智子说:“我们在一起玩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三岛由夫迅速到屋子里的每个房间查看了一遍,然后问道:“那个中国人呢?”
松尾智子说:“什么中国人,没有哇……”
话没落音,就听“啪”的一声,显然是三岛由夫打了智子一巴掌。只听他骂道:“臭婊子,还敢骗我!他在舞厅就想勾搭你,你和他挤眉弄眼的当我不知道?你不是约他到这里来的吗?人呢?”
我听见松尾智子用哭腔说:“是、是他在舞厅里想勾搭我。我是看见他找那个孟东说了半天话,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就故意和他谈了谈。我只是想帮你……”
三岛由夫打断她的话说:“你能帮我什么?以后什么事都要先告诉我。记住,那个中国人很麻烦,不好对付。美保子这个事就让人够麻烦了,现在又加上成品……”
这时,门铃又响了,大概是萝拉去开的门,听声音进来的是亚佐藤,不知低声对三岛由夫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又急匆匆地走了。我这才明白,我刚才在舞厅里和松尾智子接触时,亚佐藤一直在监视着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孟东的电话,说他找到成品了,要我快过来一趟。我连声问成品在哪里?他说电话里不好说也说不清楚,要我快点过来,他在他的租住屋里等我。
我来不及吃早饭,也顾不上通知一下良子,就赶紧坐地铁来到东京站的八重州,沿着那座日本木桥往前走。当我走到桥头的一座木头墩子下时,突然从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挥动手里的垒球棒朝我打来,我一闪,没有打到头上,却打在了我的肩膀上,差点把我打倒在地上。我急忙往前跑了几步,却没想前面的桥墩下面还埋伏着三四个人,手里都拿着垒球棒,挥舞着朝我冲过来。我一看来者不善,就先挥拳打倒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又用脚踹中后面一个,然后拔腿就向桥头跑,他们在后面紧紧地追,我边跑边向后看,只顾注意后边追赶的人,却没提防前面还埋伏着人,一棒子打在我的腰上,把我打趴下了。
一双脚出现在我视野里,接着狠狠地踢向我,又把我踢翻了过来。我就看见了亚佐藤那张扭曲的脸,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跳刀,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揪起来,把弹簧刀顶在我脖子上,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你这个愚蠢的中国佬,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找三岛先生的麻烦,也不许再去找松尾智子!”他拉着我转了个方向,下巴向前一翘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江户时期德川家族处决敌人的地方。现在,你已经成为我们的敌人了,我们也要把你埋在这里……”
看情形他们今天是要置我于死地了!
我把右手伸向腰间,那里插着从原田俊二郎那里得到的那支手枪。趁亚佐藤不注意,我猛地拔出枪来,顶在了他的下巴上。然后从他手里抓过刀子,说:“记住,刀子不是小孩子玩的!”然后猛地向后一挥手,用枪柄打倒了一个想偷袭我的家伙,又对亚佐藤说,“请转告三岛先生,我不是找他的麻烦,我只是找我妹妹,他应该明白。你们现在都给我滚!”
面对我的枪口,亚佐藤他们狼狈地溜走了。
我怕孟东等急了,赶紧寻找到他的租住屋,是在一幢很破旧的六层楼上。我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声,我一推门,开着的,进去后我喊孟东的名字,还是没有人答应。一种不祥的预感霎时袭遍了我的全身,我掏出枪来,迅速察看了一下两个房间,都没有人,也没发现有搏斗的痕迹。但等我推开卫生间的门后,却发现孟东躺在浴缸里,浑身都是血,我伸手过去在他鼻子处试了试,早已没气了!
我给良子打电话,说:“孟东死了,刚刚被人杀死!我刚才也受到了亚佐藤一伙的袭击。”
“天哪!”她在电话里叫了一声,“真的?”又问,“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告诉了她。过了有二十多分钟,她就开着一辆红色的丰田车风驰电掣般地赶了过来。
我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她我怀疑是亚佐藤他们赶在我前面杀死了孟东。
良子说:“你先冷静点,我们先分析一下……”
我说:“你究竟对三岛由夫了解多少呢?告诉我。”
她想了想说:“他在商界里很有名望,他的企业集团在东京是很大的,经营着的项目包括房地产、银行、古董、餐饮、娱乐……”
这时我就看到一辆熟悉的三菱越野车朝着我们飞快地开了过来,后面的车窗玻璃摇开了一道缝,伸出了一支黑色的冲锋枪口——
我急忙喊:“快趴下!”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把将良子按倒在一辆汽车后面,随即就听见冲锋枪响了,子弹如雨点般猛烈地扫了过来,打得汽车玻璃碴乱飞。
等这一梭子过去后,我立刻从腰里拔出手枪来对着三菱车还击,却没想到良子也十分利落地从她精致的挎包里掏出一支枪来,对着三菱车开了两枪,然后我们迅速冲到她那辆丰田车里,良子一边熟练地发动车,一边说:“你知道吗?在日本不允许私人拥有武器的,你属于非法持械,要被判刑的。”
我一边盯着前边疯狂奔逃的三菱车一边说:“那你呢?”
她一甩方向盘躲开几个行人,说:“我是警察!”
这回轮到我意外了:“什么,你是警察?那你在模特经纪公司……”
“我去卧底,调查这起贩毒案。”
“成品是你调查的一部分吗?”
“不是,美保子是。”她躲过一辆迎面驶来的车,紧紧地咬住三菱车不放。我们就这样在东京的大街上展开了一场汽车追逐。她驾驶车辆的技术很熟练,而且很沉着,目光一直盯着前方,毫无畏惧之色。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都说日本女子的特点是温柔,但良子让我把这一切印象都改变了!
我问她:“你现在有办法能证明美保子的死因和三岛由夫有关吗?”
她说:“眼下还不行。”
我说:“我对你破案有帮助吗?”
她说:“就算有吧。”
我说:“我一直以为可以信任你的……”
她说:“你是可以信任的。”就在这时,只见从三菱车刚驶过去的一丛树木后面突然跑出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来,当他们又看到一辆车飞速驶过来时,顿时惊呆了,站在那里不知该往什么地方躲避了。良子“哎呀”一声,向旁边一甩方向,车子冲进了前面的一条水沟里,陷住了。而三菱车则趁机拐了个弯,溜掉了。
我从车上下来,问道:“你究竟知道多少有关我妹妹的情况?”
她遗憾地看着三菱车逃走的方向,冲我摊了一下手说:“跟你差不多。”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走,却被良子喊住了,问:“你上哪里去?”
我说:“我还得找三岛由夫去,找我妹妹去。现在证据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良子说:“我们还是先去跟森男正雄谈一谈吧。”
没想到森男正雄听完我们的话后却冲着良子发了火:“你们说三岛由夫的人对你们开枪,证据呢?你们没有证据呀。既无法证明三岛由夫和孟东的死有关,也不能证明他与在街头向你们开枪的人有关。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对亚佐藤提出警告,他威胁来日旅游公民的安全。只就这样子,而且也还是双方各执一词。我还是那句话,日本是个讲规矩的国家,不能仅仅因为你们的怀疑就把人抓来。”他后面这两句话很明显是对我讲的。
良子说:“现在我只要求把他传来进行讯问……”
森男正雄说:“不行,三岛由夫的影响是很大的,传讯他可不是一般的行为,会惊动市长甚至更上层。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具体的证据,而不是你们的怀疑和猜测。”
良子还想做最后的努力,说:“我们要是……”
森男正雄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说:“不行,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擅自行动。这也不是你的案子了,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要再插手这件案子了。”
我插话说:“你是说情报安全厅……”
森男正雄看着我不满地说:“你听着,我不会容忍一个外国人在我这里指手画脚干扰我们办案的,明白吗!好啦,请你们出去。”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走出警察署,我对良子说:“我怀疑他有问题,也许他被三岛由夫收买了。”
不料良子听了我的话后却反对说:“你错了,他这个人很正直,也很正派的,是一个很称职的警察。他这样做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这时我拨通了麦克的电话,想打听一下成品那张银联卡在银行里有没有消息。
麦克说他一直盯着呢,还没有消息。他又在电话里说:“我知道你在外面很着急,但家里情况也很不妙的,处长发火了,说你要是再不赶快回来,就要把你撤职,要追究你的渎职责任。”
我说:“随他便吧。我妹妹在日本有生命危险,我一定要找到她。麦克,你是我的好朋友,一定要帮我一把!多给处长说一说,解释一下。”
麦克说:“只能这样了,我试试吧,但愿他能听我的解释。你也多保重。一有消息我就跟你联系。”
挂掉了电话,良子问我:“看上去他是你在中国的可信赖的朋友?”
我说:“他是我的搭档。我想,咱们下一步应该是去监视三岛由夫,盯死他!”
她看着我。
我十分恳切地说:“帮帮我吧,算我求你了。”
她很美地冲我笑着说:“你一恳求我,我就心软了。”
三岛由夫的别墅是在朝皇宫方向去的方舟山,那里是东京写字楼、公寓和别墅最多的地方,许多发了财的老板都在这里买了别墅。
我和良子在她那辆红色丰田车里,离三岛由夫别墅门口有一千多米的样子,一切都看得很清楚,用望远镜甚至能看得见屋子里人的活动。
良子在车里说:“我发现你挺能折腾,一来就闹了个天翻地覆。”
我说:“看来我是能兴风作浪了。”
“噢,在你们中国有个孙悟空就能兴风作浪,中国人都这样吗?”
“你说呢?”
“我倒很想去中国看看呢。”
我说:“那好呀,你来吧,到时候我负责全权接待你。”
她笑了一下,说:“就怕没有这个机会。”顿了一顿,她又问,“你就一个妹妹吗?”
我点了点头。
良子说:“她来到日本后,你们经常保持联系吗?”
我说:“我经常打电话找她,但她有时候很难找。因为从小惯着她,所以她有点叛逆思想,总是想自己独立,不想让大人来管她。唉!”
“听你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她的哥哥,倒像是她的父母一样。”
我说:“我父亲死得早,母亲又改嫁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妹妹,那年她才三岁多一点。所以我很早就不念书了,去做工挣钱供她读书。那时候我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有人欺负我妹妹,我一定要把他打个头破血流的!”
良子充满同情地看着我,说:“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这也是我后来为什么一定要当警察的原因,因为这不但能保护社会平安,也能保护我妹妹。后来,她想来日本,开始我坚决不同意,说她年纪太小,可她一闹一哭鼻子,我……”
不知不觉间,良子伸过手来,把我的手抓在了她的手里。
我继续动情地说:“我一定要找到她,告诉她我是多么爱她!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没有她。”
良子问:“那你妻子呢?”
我说:“我还没有结婚,就连女朋友也还没有呢。”
她“噢”了一声,神情突然紧张起来,指着前边说:“看,他们出来了。”与此同时,我也看见从别墅里出来几个人,为首的就是三岛由夫,后面还跟着松尾智子,她似乎在急急地说着什么。我对良子说:“快,打开监听。”此前我们已把跟踪监听器悄悄地放到三岛由夫的汽车座垫下面了。
只听松尾智子说:“你非要这样吗?这样太危险了!”
三岛由夫说:“必须抓住他,只能这样了。”
松尾智子说:“其实,美保子的死是个意外,事情是可以向警方说清楚的……”
三岛由夫说:“但我个人经不起警方调查呀,我怕引发其他事情。他也就是抓住了我的这个心理,才拿美保子的事威胁我,要我……我必须这么做!”
亚佐藤走了过来,说:“都准备好了。”
三岛由夫摆一下手说:“走。”又回身匆匆地亲了一下松尾智子,然后钻进车里。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走了。
我们在后面保持着二百多米的距离跟着他们,三转两拐来到一个废弃的工厂车间里,只见从两辆车上下来四五个人,个个手里都端着手枪或冲锋枪,然后散开进到里边隐藏了起来。我和良子下了车,绕到后边刚要进去,就见一辆熟悉的三菱越野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三岛由夫的车前面,从车上也下来了四个人,手里也同样端着枪。他们中间的一位瘦瘦的、留着小胡子的青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认出他就是江户博物馆门口的三菱车上见过的那位阿拉伯青年。
我对良子说:“这就是在街上向我们开枪的那辆车。”
良子说:“他们是在进行什么交易呢?是毒品吗?”
这时就见那青年独自提着我曾见过的豪华保险箱走进了车间里,而其他三个人则分头从周围往车间里悄悄地潜了进去。
我说:“看明白了吧,一旦动起手来,三岛由夫那伙是要吃亏的。你把枪给我。”
良子在犹豫,说:“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增援吧。”
我说:“来不及了。再说了,警车一叫,这伙人霎时就会溜得无影无踪。今天就咱俩,给他兴风作浪一次,你不想吗?”
良子想了一下,从包里掏出枪递给我。我说:“谢谢。”然后和她悄悄地潜入到车间里,隐蔽在一架大车床后面,凝神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听见三岛由夫在叫那个阿位伯青年的名字:“萨林先生,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那个女孩子呢?”
什么?还有女孩子?会不会是成品?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良子看了我一眼,摆手让我镇静。
萨林说:“我给你说过会摆平这个难题的,你就放心好了。”
分类:侦探与推理 作者:姬 妮 期刊:《啄木鸟》2009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