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警察，看透了仍然爱（外二篇）
编者按:近日,由公安部全国公安文联举办的“难忘2008”全国公安民警诗歌散文大赛评选结果揭晓。本次大赛是有史以来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也是利用网络开展文化活动的一次有益尝试,共收到作品9000余篇。其中9篇作品获得一等奖,18篇作品获得二等奖,27篇作品获得三等奖,44篇作品获得优秀作品奖。同时,北京市公安文联等10个单位获得优秀组织奖。所有获奖作品将结集出版。本刊特选登三篇获奖散文,以飨读者。
一个夜晚,儿子拦腰抱住我,小脸贴在我衣服上:妈妈,你穿这件衣服最漂亮了。什么?仅仅一件简单的睡袍,就被他说成是最漂亮的?一定有原因。站在镜前,我左思右想,突然想明白了:穿上这件衣服我就不再是谁的下属,也不再是谁的同事,仅仅是他的妈妈了。
摊上做警察的妈妈,很小的时候,饿了,他会自己泡方便面。鼻子塞了,他会自己去马路对面的药店买抗病毒冲剂。袜子破了,他会用针线把破的地方簇在一起继续穿。放学了,即使下雨,他也会自己回家,哪怕脚被路上的积水泡得发白发涨。甚至,当家里养的睡莲因为妈妈日日朝出暮归而无法看到花开时,他会拿出相机拍下来给妈妈看。尽管这样,他还常常自豪地告诉别人,自己的妈妈是警察。
是什么如此有魔力?是警察这两个字吗?这两个字带给他的自豪和抚慰难道超过这些别的孩子无法想象的境遇带来的被忽略、不快和孤独吗?
孩子可爱的话真让人百感交集,如同警察这两个字让人百感交集一样。警察,一边可以理解为正义、光荣、勇敢和神秘,另一边却意味着辛苦、风险、误解甚至牺牲。所以,当看到有人说警察是看透了生活却仍然热爱生活的人时,一下子就热泪盈眶了。
要看透,对警察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会发现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原来是骗子,他会发现一个长发飘飘清纯可人的女孩原来人皆可夫,他会发现一个金碧辉煌的会所原来是藏污纳垢的肮脏之处……卑劣、猥琐、欺骗和罪恶总是不期然间朝他迎面走来,并待他去发掘、证实和铲除。
这个时候,他非常矛盾。他愿意道貌岸然的人依旧道貌岸然,他愿意清纯可人的女孩依旧清纯可人,他愿意金碧辉煌的地方依旧金碧辉煌。但身为警察,他无法掩耳盗铃,他知道,美不会自美,美需要有人去维护,去捍卫,甚至用生命去换取。他明白,这些试图努力去换取的东西——天空的澄澈,大地的丰收,孩童的微笑——比自己的生命更长久。这些东西其实就是他存在的意义,纵使青春逝去,纵使鲜活的生命成为墓石上镌刻的碑文,这些比生命更长久的东西如令地也老天也荒的誓言一样将在他的后继者心中永远生生不息。
想起西西弗斯的故事。用这个故事作比,理想虽然遥远,但它不是推巨石上山这件事情,而是巨石本身。他和他的同事破掉一个案子抓掉一个犯罪团伙,就是把一块巨石推上了山,现实中还有其他案子其他团伙会出现,他们还需要用力去推另一块巨石,直到再次把它推上山。若巨石无穷尽,推石也将无休止。
这就要求他善于低头又善于抬头。低头是为了用力,看清楚脚下的路,人生不满百,莫怀千岁忧,眼前的目标就是走好这一程,纵使再难再险,也要把这块巨石推上山。途中,可能荆棘遍布,刺得自己满身伤痕。也可能偏见和误解丛生,令自己百喙莫辩。那么,请抬起头。抬头远望,天边有晨曦,雨后有彩虹。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刹那间,巨石、荆棘、误解和偏见都成了生命中短暂的过客,信仰和理想才具有恒久的意义。这样,心中的美和现实中的丑之间的争斗在内心形成一个源头,源源不断产生力量,使他满怀信心。
他比西西弗斯幸运。他相信,每推掉一块巨石,天空就少掉一丝阴霾,百姓就多一分安宁。这样,每跨出一步,都有些微的成功在鼓励他。有了这些鼓励,即使罚他永世推巨石上山这点苦刑又算得了什么。在这个意义上,他仿佛愚公,相信只要子子孙孙无穷尽,太行王屋总有一天会搬掉。
看透了生活却仍然热爱生活,这就是警察。看透,必须,热爱也必须。看透和热爱两个必须的背后,是他心中山脉般不屈的信念。由此,他不知怨悔,若一江春水,穿高山,过险滩,不舍昼夜投身大海。
要明白这些,对幼小的孩子来说还太难,但他本能地热爱着妈妈的热爱,也甘心地忍受着这份热爱带来的苦痛。
银杏树下的守望
文/童剑峰
点上一支烟,民警老胡在他习惯了的那银杏树下的石墩上坐了下来,凡有空余之时,老胡就会来这儿坐坐。深吸一口,然后吐一个烟圈,烟圈一丝丝地往上升,最后飘散开来,老胡的思绪也随它一点点地膨胀开来。
二十五年前,老胡与老涂还正当青年,两个人都毕业于同一所警校。学校里因为是老乡的缘故,那时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两个人虽然家庭都很穷,但他们在生活上互相帮助,在学习上互相鼓励,两年的警校生涯不仅把他们锻炼成了两位优秀的人民警察,还把他们训练成了两个铮铮铁骨的汉子。
机缘巧合,毕业后,两人竟被分配到了同一个派出所。因为人手缺,两人只能同拜一位老民警为“师傅”。就这样,两个人工作中一起认真学习,执行任务中互相默契配合,生活中又互相照顾。两个人还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周围的人都称他们是“俩糊涂”,可他们总是笑着说:“我们干工作可从来都不糊涂!”
事实也是如此。他俩当时在派出所里可是“黄金搭档”,才工作第四年,就双双被局里评为了“办案能手”。只要是他俩办的案子,基本上是十拿九稳,而且从来没有被检察院退回补充侦查或直接撤回不批捕的。有一次,为了将一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两人经领导同意,由老涂打入犯罪团伙内部,老胡则在外围接应,其间经历出生入死,但由于两人配合默契,经过了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最终将该团伙彻底摧毁。
时间匆匆而逝,一晃已过去十年。这中间两人一搭一档,把工作干得游刃有余,因此也获得了不少荣誉,且都从普通民警走上了局里的中层领导岗位,两人这时终于分开了,老胡留在原所当副所长,老涂则到局里刑警队里当副队长去了。两人虽都已为人父,但还是像从前一样,常来常往。这时两人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到局里那两棵已有三百多年的银杏树下对弈。
以前这银杏树下只有一块很平整的石墩,是局里造房时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没舍得扔掉,就一直搁在那儿。“俩糊涂”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个小石凳往那儿一摆,摊开新买来的围棋,就“杀”将开来了。特别是在银杏果成熟的季节,两人下棋时总会被掉落的果子砸到,但那并不影响他们对弈的情绪。就这样,这里就成了两人的固定业余消遣场所。不管谁先到那儿,都会耐心地等对方出现,而他们又常常会因为案子而相互“爽约”,但却从来都不会责怪对方,因为他们知道,这身警服容不得他们为自己考虑太多,若不然怎对得起这头顶闪闪的警徽呢!
无数次“爽约”之后,两人都学会了耐心等待。因为他们都坚信对方不会辜负人民的期望,一定会凯旋归来的。这一切直到那一天被打破。
那是一个落叶缤纷的季节,银杏果已经成熟开始掉落。这天是周六,老胡与往常一样来到银杏树下,等待老涂来对弈。老涂如期而至,正下到一半时,老涂接到队里的指令,在东郊有个现场可能比较复杂,领导点名要老涂去,因为他经验丰富。
老胡本想和老涂一起去,可老涂一摆手,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老涂匆匆赶往现场。老胡则独自抽起了烟,望着这剩下的“残局”,在银杏树下静静等待。然而就在这时,银杏树上掉下一个果子,重重地砸在棋盘上,把棋子全打乱了。老胡正想“发火”时,电话响了,是同事小周打来的,他告诉老胡马上赶到市中心医院,老涂刚才出现场时,被躲藏在现场内的歹徒突袭了,犯罪嫌疑人已经抓获,但老涂却倒下了,现在正在抢救,老涂口中轻喊:“老胡……老胡……”
老胡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中心医院,医生特许他进去和老涂说上最后几句,老涂的脸色已经苍白,微弱的声音中老胡只能听清那句“下棋时当心白果砸到头……”老胡拼命地拽住老涂逐渐冰冷的手不放,撕心裂肺地喊道:“你怎么就能这样糊涂丢下我不管呢!我们的残局还没下完……”可老胡再也没有把老涂喊醒过来。
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老胡都没缓过神来,因为在他的内心仍有一丝愧疚,他认为如果当天执著一点坚持和老涂一起去现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每每到周末或是其他休息时间,老胡就会不知不觉地来到那两棵银杏树下,虽然再也等不到老涂回来,但他却喜欢上了那种守望的感觉。每逢老涂的纪念日,老胡总会把那已经略显陈旧的围棋拿出来,摆上一摆,不为什么,只为那已逝的挚友。
银杏还是那两棵银杏,棋局依然残,对手也依旧缺,但老胡没有放弃,他相信每年的那个时候,老涂一定会“回来”和他对弈的,为此他还特地带上了一把伞,因为他不能让银杏果砸到老涂……
要学会做象棋中的卒
文李天宇
2008年是我们党和国家历史上极不平凡的一年,也是政法工作历史上极不平凡的一年。在如此不平凡的2008年里,我光荣地加入了昆山市公安民警的行列。
转眼间,作为新警的我已经工作近半年,在这半年紧凑充实的工作生活当中,我虽未遇到生与死的抉择、情与法的考验,但也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与磨炼。闲余之时,抬头望望,回头想想,突然有种感觉,感觉做警察就好像做象棋中的卒一样:要隐忍、后薄发。
“拱卒,将军!”——博弈,就好像两人狭路相逢,一定要分出个胜负。二人羽扇纶巾之间,棋盘里却早已樯橹灰飞烟灭。一盘象棋包容着一个天下,楚河、汉界,既有平分秋色的遗憾,也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突然想起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里一句经典台词:图画里,龙不吟虎不啸,小小书童,可笑可笑;棋盘里,车无轮马无缰,叫声将军,提防提防。是的,提起象棋,很多人都会直接想到:车、马、炮,却完全忽略了另一个平凡而重要的角色——卒。卒虽不会车的纵横驰骋,也不会马的凌波微步,更不会炮的攻守自如,卒总是给人以一种平庸甚至愚钝的感觉,因为它总是一副傻兮兮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啊走,走到底了还回不来。卒不过河是个“废物”,过了河又是个“靶子”,过了河下得不深是外强中干,下得太深又是强弩之末,而且关键时刻更是攻不上去,守不下来,要卒何用啊!舍卒保车吧……其实,精通象棋的人都知道卒的作用有多大,在经典的残局中从来就不会少了卒的身影,而且卒往往还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可以这样说,不懂得如何用卒的人是体验不到棋盘之中的真正奥妙的。
卒的能力看起来如此之小,说夸张点给人的感觉简直是任人宰割、任人鱼肉,但为什么卒总能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呢?答案是卒的隐忍,卒的睿智,卒的步步为营,卒的高瞻远瞩。卒就像被淤泥围在中间的一潭积水,是那样孤立与无助,但它没有选择自我蒸发或是同化于淤泥的自暴自弃,而是为了最终的目标——流向大海而默默地忍耐着,默默地积蓄着力量,待积攒的实力足够多了便突然爆发,毫不犹豫地一举冲破障碍,奔向大海。
卒每走一步大都是普通而平凡的一步,让人不易察觉,让人不痛不痒,让人掉以轻心,又让人追悔莫及。卒每走一步都暗藏杀机而不露声色,躲过枪林弹雨,翻越千山万水,在关键时刻发挥威力,尽显本色,或给对方一记当头棒喝,或直取上将之首级!虽然卒往往也会被对方很轻易地吃掉或者被己方舍弃掉,但这不会影响到其他卒的步伐,牺牲小我、顾全大局才是卒所具备的最重要的优点。
在现实生活中作为警察的我们多多少少都能够扮演到英雄的角色,但是我们扮演的更多的角色则是平凡的角色。就像在一场博弈之中,很可能走到最后都不能发挥出每个棋子的作用,甚至完全忽略了个别的存在,抑或是刚刚开局就被舍掉弃掉。这就要求作为警察的我们应时刻保持良好的心态去对待周遭发生的事物,在大局之下,我们要有默默奉献的意识、要有果断牺牲的觉悟,但又不能妄自菲薄,自卑自贬;既要具备团队协作意识又不能缺乏竞争精神。在纷繁多变的大千世界中寻找到自己的角色,寻找到自己的行进路线,一步一个脚印,在一路荆棘坎坷中踏出一片自己的广阔天地。
做警察要像卒那样,踏踏实实、谦虚谨慎,积极进取、顾全大局。即使周围的环境十分恶劣,即使遭遇了太多的挫折,甚至感到了绝望,我们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目标和理想,要默默忍耐着,默默积蓄着,待真正成熟了,真正具备能力了也不能恃才放旷,骄傲自负,直到真正有了机会,到了关键的时期,方可冲破障碍,尽显英雄本色。所以做警察不能好高骛远,不可轻取冒进,不能耍个人英雄主义,尤其是刚刚迈入警察行列的新警,就像卒一样,走得快了很容易孤军深入而被对方轻松解决掉,同时不顾大局一味胡走乱走,既占用了其他棋子行进的机会,又容易挡住自家车路、别住自家马脚、露出自家单炮,损人而不利己,最后沦落到被弃用被吃掉的地步。以自己的一腔热诚铸就了一个十分尴尬被动的局面,是何等的悲哀。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害怕承担责任或者不愿面对可能产生的后果而自缚手脚,裹足不前。我们每走一步都要充分思考,权衡利弊,果断出击,坚持到底,既要有面对成功的理智,也要具备承担责任的豁达。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一定要时刻像卒一样:坚忍而刚毅,厚积而薄发,志向高远,心怀天下!
分类：散文随笔 作者：张 蓉 期刊：《啄木鸟》2009年11期
